一眼万年（下）

病床前围了一圈人，佟年半睁着眼睛，一个个打量，没有韩商言。她还想抱最后一丝希望，一字一字地艰难开口

“韩…商、言呢…”

离她最近的女孩子紧紧握着她干瘦的手啜泣着，母亲到生命最后一刻都在念叨着这个陌生的名字。

佟年从他们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没有韩商言了。

可是她没有留意，隔壁病房刚去世的老头子，终身未娶，听说要去天堂找他的小孩儿了。

小孩儿是谁？是儿女还是妻子，谁也不知道。

好。她要去找她的小毛驴了。佟年闭上双眼，眼角滑落下最后一滴泪。

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

我手里拿着小皮鞭，心里正得意

不知怎的哗啦啦啦摔了一身泥

年少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否则啊，即使生生不见，也一生心心念念。

若是见上一面，便是一眼万年。

佟年猛地从床上坐起，愣了愣神。呼，原来只是个梦。

幸亏他还在，真好。

韩商言端了杯热水从客厅走进来。

昨夜他们大吵了一架，小丫头躲在房间喝了不少酒，韩商言守了她一夜，听小丫头梦里都在哭着喊他的名字，又不忍心叫醒，便眼睁睁看着枕头哭湿一大半，手里握着纸巾不住地给她擦眼泪，心里还是心疼得紧，哄了女孩子一晚上。

以后还是不能让她哭了。就算是在梦里，他也心疼得要命。

“年年，你醒了？头还疼不疼？”

韩商言把冒着热气的温水放在一边，关切地坐在床沿抚了抚佟年红肿的眼睛。

“把眼睛哭得肿肿的就开心了吗？”

“韩商言……”佟年想起梦里几次患得患失，瘪了瘪嘴与面前的男人抱个满怀，像只受伤的小兽般呜咽着，以极小极小的声音唤他。

这一抱，男人的心更是软成了一滩水，愈发觉得昨天的争执是他的错

“年年，对不起。昨天我不该生气。”

佟年只知道昨晚他们大吵了一架，但是她喝大了，那些细节竟忘得一干二净。

她想想昨晚的梦还是心有余悸，好怕好怕失去他。

佟年沙哑着喉咙，躲在韩商言的胸口闷闷开口

“我们再也不要吵架了好不好”

他回答得干脆“好。”

韩商言看出了她眼底掀起的波涛汹涌，指了指泪迹未干的枕头，问道

“昨晚我看你做梦叫了我一晚上，是不是做噩梦了？”

佟年吸了吸鼻子，憋着眼眶里打转转的泪“差点、差点失去你了”

佟年点点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然后、她就被重新圈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一下一下地被轻哄着

“不会的。都是假的，宝宝”

“别害怕，我在的”     他在，一直在。

“韩商言。”

“如果，那次分手我们没有和好，你会怎么办？”

“可能会终身不娶，也可能、忘记你。”韩商言认认真真思量着，回答。

这一个回答，气得佟年想挣开他的怀抱，无奈男人力气太大挣脱不了，只能鼓起腮帮子气呼呼地轻锤他的胸口。

“坏蛋啊”

“年年，我还没说完呢。听我说，也许我会找到一个人，眼睛像你，鼻子像你，哪里都像你，和她生一个很像很像你的女孩子，当成你宠她一辈子。”

韩商言没有开玩笑，现实点说，人不可能一直活在过去，但是可以把过去寄托给未来。

“既然你已经有真正的佟年了。那我们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我们不会分开，梦都是反的啊，傻瓜”

彼时，正有好消息捎来，蓝莓生了个胖乎乎的男宝宝。

“蓝莓生小宝宝了。真幸福”

“我们也会很幸福的”韩商言拢了拢女孩子耳边的头发。

佟年此刻也感受到了幸福的氛围，他们将来也会孕育一个凝聚着对方的血肉与爱的生命，看着孩子长大成人，成家立业。

会的，会的。

他们也会有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