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

雨从凌晨缠缠绵绵落下，到清晨时敛了势头，只剩细密的雨丝织成灰蒙蒙的幕，笼着整座屋子。

捷德在厨房备着早餐，煎锅滋滋作响，金黄的蛋液渐渐凝固。楼梯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沉重又缓慢，是贝利亚独有的节奏，比往常早了足足半小时。

“亲，今天醒得这么早？”捷德手腕轻转，将煎蛋翻面，动作利落自然。

贝利亚没应声，就站在厨房门口，目光落在捷德忙碌的背影上。晨光透过窗棂洒在少年身上，衬得他抬手时T恤下露出的一截后腰皮肤，泛着细腻健康的光泽，在朦胧雨色里格外显眼。

捷德似是察觉到这道沉凝的目光，转过身来，手里端着刚煮好的咖啡：“咖啡好了，要现在喝吗？”

“嗯。”贝利亚才应了一声，迈步走进厨房。经过捷德身边时，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顺势取走旁边的盐罐，触感短暂得像错觉。

可捷德的手指还是微微一颤，低头继续摆弄煎蛋，耳尖悄悄漫上一层薄红，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赛罗呢？”贝利亚在餐桌旁坐下，语气听着随意，目光却没离开捷德的身影。

“赛罗哥说今天要去光之国开会，一大早就让飞船走了。”捷德把煎蛋装盘，又补充了句，“他说晚饭前肯定回来。”

贝利亚轻哼一声，尾音沉在喉咙里，分不清是满意还是不满。他接过捷德递来的咖啡杯，指尖在杯壁交接时，刻意慢了半拍，轻轻擦过捷德的手腕，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度。

捷德猛地收回手，转身去拿烤好的面包，心跳莫名快了起来，耳边只剩雨声敲窗的轻响，和自己杂乱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

雨丝忽然密了些，噼啪打在玻璃上，把外界的喧嚣都隔绝在外。厨房里静得很，只剩咖啡机余温未散的轻嗡，和面包片淡淡的麦香。这份静和往常不同——往日有赛罗在，总少不了他张扬的笑闹，满屋子都是鲜活的动静，从不会这样沉。

“坐。”贝利亚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捷德愣了愣，端着餐盘走过去，没坐平时常待的位置，而是在贝利亚对面落座，两人间的距离近了许多，呼吸都能隐约交织。

早餐时格外安静，只有刀叉碰着餐盘的轻响，细碎又清晰。捷德偶尔偷偷抬眼瞥向贝利亚，见他比往常更沉敛，那双向来锐利的红眸里，藏着些他读不懂的情绪，深不见底。

“今天有什么安排？”贝利亚率先打破沉默，切着煎蛋的动作没停。

“本来想整理花园，下雨了就没法弄了。”捷德咬了口面包，轻声道，“大概就在家看看书吧。”

贝利亚点点头，几口喝完杯里的咖啡，起身却没离开，径直走到窗前，望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幕，背影在灰蒙光线里显得格外高大，竟透着几分说不清的孤沉。

捷德收拾着桌上的餐具，目光却忍不住黏在贝利亚的背影上，挪不开眼。他犹豫了片刻，放下手里的盘子，轻步走到贝利亚身边，并肩望着窗外的雨，手臂几乎贴在一起，能清晰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出的温热气息。

“雨下得真大。”捷德没话找话，明知是句废话，却想打破这份让人心跳加速的静谧。

“嗯。”贝利亚应了一声，声音沉在雨里，格外低哑。

下一秒，一只宽大的手掌覆了上来，稳稳扣住捷德的手背。

捷德浑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凝固。这不是往日那些不经意的擦碰，是明确的、带着意图的触碰。贝利亚的手掌带着长期战斗留下的薄茧，却异常轻柔，将他的手完全裹在掌心，暖意顺着皮肤蔓延开来。

“x、x亲？”捷德的声音发颤，连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贝利亚仍望着窗外，拇指却缓缓摩挲着捷德的手背，动作缓慢又坚定，每一次滑动都让捷德的心跳漏一拍，密密麻麻的悸动涌遍全身。

“你最近和赛罗走得很近。”贝利亚终于开口，语气平静得看不出情绪，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捷德张了张嘴，喉咙发紧，竟不知该如何回应。脑海里闪过昨天傍晚在阳台的画面，赛罗认真的告白，两人交握的手，那些明亮又热烈的心意，此刻都变得有些模糊。

“我……赛罗哥他……”他艰难地组织着语言，话到嘴边却卡了壳。

“我知道。”贝利亚打断他，掌心微微用力，将捷德的手攥得更紧了些，“那只兔子告白了。”

捷德猛地抬头看向贝利亚，满眼震惊：“您怎么……”

“我看得出来。”贝利亚终于转过身，红眸直直锁住他，目光锐利又深沉，“我也看得出来，你接受了。”

雨声骤然变得清晰，大到几乎盖过捷德的心跳。他望着贝利亚的脸，试图从那惯常冰冷的神情里读出些什么，可父亲的表情像戴了层面具，唯有眼底深处，翻涌着某种强烈的情绪，灼热得让他不敢直视。

“（屏蔽），”捷德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开口，“我对赛罗哥的感情……和对你的不一样。”

话出口的瞬间，捷德自己都愣住了。他从没想过要这样说，可话语就顺着心意，自然而然地流了出来。

贝利亚的红眸微微睁大，攥着他的手骤然收紧，随即又缓缓松开，力道放得更轻了些。

“怎么不一样？”他的声音放柔了许多，低哑的嗓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期待。

捷德一阵眩晕，大脑一片混乱。他该怎么说？怎么说对赛罗的喜欢是明亮的、热烈的，像阳光一样温暖；而对贝利亚的感情，是深沉的、复杂的，藏着敬仰、依恋，还有些连自己都说不清的渴望，像夜色一样厚重。

“我……”捷德的声音小得快被雨声淹没，眼底泛起迷茫，“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贝利亚沉默地看着他，红眸里的情绪渐渐沉淀下来。下一秒，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上捷德的脸颊，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带着让人战栗的暖意。

粗糙的指尖擦过捷德的颧骨，顺着下颌线轻轻摩挲。捷德本能地闭上眼睛，睫毛轻颤，随即感受到一个轻柔的触感落在额头上，带着微凉的温度。

是吻。

贝利亚的唇轻轻贴在他的额间，停留了几秒，带着克制的温柔，然后缓缓移开。

“你不用解释。”贝利亚的声音近在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捷德的皮肤，带着淡淡的咖啡味，“我知道。”

捷德睁开眼睛，才发现贝利亚离得极近，近到能看清他红眸里自己的倒影，近到能感受到彼此交缠的呼吸。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贝利亚的唇轻轻压了上来，贴在他的唇瓣上。

这个吻很轻，很短暂，只是唇瓣与唇瓣的轻微触碰，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却足以让捷德的世界天旋地转。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雨声和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清晰得仿佛要跳出胸膛。

贝利亚缓缓退开少许，手却仍捧着捷德的脸，拇指轻轻擦过他的下唇，带着留恋的触感。

“这个，”贝利亚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只能是我的。”

这不是询问，不是请求，是直白的宣告，是不容反驳的事实。

捷德说不出话，只能用力点头，眼眶微微泛红，水光在眼底打转，却满是滚烫的悸动。

贝利亚终于松开手，后退一步，重新恢复了往日的模样，神情平静，仿佛刚才那些温柔的触碰、缠绵的吻，都只是一场错觉。可捷德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再也回不去了。

“去收拾吧。”贝利亚说着，转身走向楼梯，脚步依旧沉稳，“雨停了，再去花园整理也不迟。”

捷德站在原地，望着贝利亚上楼的背影，指尖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唇瓣，那里还残留着贝利亚的温度和触感，清晰而灼热。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云层慢慢散开，细碎的阳光透过缝隙洒下来，落在地面的雨珠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捷德深吸一口气，转身收拾餐桌，手还在微微发抖，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藏不住眼底的笑意。

他知道赛罗晚上会回来，知道他们三人还会像往常一样，有吵闹，有温暖，日常依旧会继续，看似什么都没变。

可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一种新的、深沉的情感在心底扎了根，发了芽，与对赛罗的明亮爱意并存着，如同昼夜交替，各有各的温柔，各有各的归宿。

雨彻底停了，阳光穿透云层，洒满整个庭院。捷德擦干手，走向花园，准备整理被雨水打湿的花草。他隐约知道，父亲或许正站在楼上的窗前，看着他的身影——就像他一直都知道，父亲的目光，从未离开过他一样。

这份认知不再让他紧张不安，反而带来一种奇特的安心感，温暖又踏实。

有些爱，从不需要大声宣告，一场雨，一个安静的早晨，一次掌心的相握，一个轻柔的吻，就足以传递所有心意，藏下未说出口的承诺，岁岁年年，不曾改变。

作者喜欢一起可OK了，因为独乐乐不如众乐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