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轮子碾过雪地发出响亮的吱嘎声,千理穗不得不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床上坐了起来。她努力睁了睁还有些酸痛的双眼,在炉火上咕嘟咕嘟冒着泡的炖菜散发出的诱人香味已经融进了清晨微凉的空气里。
床头整齐的放着叠好的和服,千理穗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绣有枫叶的布料摸上去像软绵绵的棉花糖。
真菰小穗,早饭做好了噢。
一阵敲门声过后真菰探了半个脑袋在门边,轻轻眨动着的水绿色眼眸里含了点儿细碎的光点。千理穗应了声开始缓慢地穿衣服,余光瞥见窗外被积雪稍稍压弯了些的松枝,不禁轻叹了口气。
锖兔....啊。
从里屋走出来的女孩脸上还带着点儿未消退完的睡意,半长的墨黑头发上别了一只小巧精致的金色蝴蝶发饰。那套枫叶花纹的浅橘色和服穿在她身上很合适,浓黑眼睫下的暗紫色眸子宛如含着星屑般闪闪发亮。
锖兔一怔又连忙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回手中削了一半的的皮的土豆上,却又听见旁边传来碗碟碎裂的清脆响声——
碎片像绽开的花般散落在义勇脚边,男孩睁大着的蓝色眼睛里充斥满了迷茫与无措,空空如也的手停在了半空。
尖锐的刺痛在指尖炸裂开,在他还未来得及控制好自己情绪的期间已经有两股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义勇拼命眨动着双眼想把泪水吸回眼眶,却毫无作用。
斋藤千理穗有没有伤着?
映入眼帘的先是浅橘色和服的一个角,然后是女孩淡的不带一丝情绪的深紫眼眸。她的睫毛又密又卷,像两片在鸦羽般随着风一颤一颤。义勇咽了口唾沫点点头表示自己没事,缠在手指上的布料轻柔的扫过皮肤带来一丝痒意。
锖兔小穗,麟泷先生在山上等你。
锖兔掀开印花帘子谈进来了半个脑袋,然后真菰将怀里的一摞碗碟全数丢进水池后拽上日轮刀蹦跳着出了门。
千理穗盯着义勇红扑扑的脸颊愣了一下才忽然想起自己的年龄虽然倒退了十几年但还算是义勇的“姐姐”,良久后才轻轻弯了弯唇角去将地上的碎片扫进了竹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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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理穗的脚踩在有些坚硬的碎石路面上,木屐底被一块突起的石头往上顶了顶。她渐渐已经跟不上麟泷的步伐,腿部肌肉传来阵阵酸痛。
斋藤千理穗呼呼...
千理穗的脸颊因为劳累而发白,大股的汗水顺着额角滑下沾湿领口的布料。眼睛被大片的雪光刺的有些发疼,雪花则趁着袖子飘扬的时候灌了进去。
前方的麟泷停下了脚步,从天狗面具迸发出的一道视线扎得千理穗有些站不稳:“身体好些了吗?”
斋藤千理穗已经好多了。
“嗯。”麟泷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只是抽出了腰间别着的那把日轮刀,刀刃竟然是和雪差不多白的银色,反射出耀眼的光。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麟泷说:“你以后就用这把刀,它很适合你。”
千理穗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这把银白色的刀哪里适合她了——估计是比较好看?
女孩在麟泷的指点下挥舞日轮刀的画面全数被坐在树杈上的零收入眼底,然后狠狠地嚼碎了口中半化的糖果。
泠翳喂喂,你干嘛跟糖过不去啊。
零....泠翳,你不觉得她很像一个人吗?
泠翳愣了一秒,在抬头望向零的时候眸色在一瞬间沉下来。她稍长的淡褐色发丝被夹杂着碎雪的风吹得有些絮乱,暗沉无光的眼眸里翻滚着说不出的情绪:
泠翳零号酱是想违约嘛?上次和系统可不是这么说的。
泠翳平静地说完后低下头去舔干净沾上米饭的指尖,被雪花染白的眼睫在眼下投出一片暗色的阴影。
零嘶...,我没有。
零颇为头疼地揉了几下眉心转而又朝千理穗的方向看去,还往自己嘴里塞了块饼干。离树根不远处的少女还在挥动着手里的日轮刀,嫩嫩的脸颊已经被冻的通红。
泠翳嘶,等下。
泠翳半眯的眸子里忽然闪过一丝讶异将身体稍微向前倾了倾,眉宇间的疑惑愈发加深:
泠翳系统好像出错了,这里的剧本不对。
零哦?
零停下咀嚼饼干的动作,也饶有兴趣地朝千理穗的方向投去视线——女孩身上穿的浅橘色和服在风雪里飘扬着,挥动刀的动作却显得无比娴熟。他歪着头略略思考了一会儿,灵活修长的手指在空中随意点了几下。
“你好,0号审判官,这里是‘系统’”冰冷的机械音随着亮起的蓝色光屏响起,零望着光屏上缓缓显现出的几行字迹皱了皱眉,挥手关掉了屏幕:
零搞不了,是系统错乱造成的。
泠翳..嗤,那姑娘还闹的挺大。
泠翳从嘴里挤出一声冷哼将身体向前探了探,快速浏览过一遍后也皱起了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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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理穗扶着浴桶的边缘将自己的身体撑起来,湿漉漉的头发也没擦干就扑到了床上。她抱着软乎乎的被子吸了满腔的甘草气味,还在滴着水的黑发胡乱洒了一肩。
四肢像被人狠狠撕开般不断发出蚀骨的酸痛,即使将身体浸泡在热水里也消去不了疲惫感和掌心磨出的血泡带来的刺痛。千理穗用指尖沾了点药膏抹在上面,冰凉感终于稍稍缓解了接连不断的刺痛。
斋藤千理穗简直,累死了。
她把脑袋埋进被子里自暴自弃地嘟囔着,然后透过被子交叠间的缝隙去看自己被药膏包裹住的手——像是裹了层亮晶晶的蜜糖。
锖兔小穗?你还好吗?
锖兔轻轻叩了叩门,门内静默了会儿后传来女孩闷闷的声音:
斋藤千理穗浑身酸痛,算好吗。
锖兔听说麟泷先生第一天就让你拿刀了?很不适应吧。
锖兔说着将门微微推开了条缝,不经意间瞥见女孩晃动着的雪白双足和散乱了半肩的乌黑短发,又呼吸一滞。他深吸了几口气后又平复了一下有些紊乱的心跳才再次开口:
锖兔头发还湿着?天冷,不擦干会感冒的。
千理穗抬起只手随意拨弄了几下湿漉漉的黑发,沾了水的伤口又开始疼起来。她叹气:
斋藤千理穗手磨出泡了,巨疼,拿不了毛巾。
锖兔我来帮你?小穗可不希望因为感冒而错过明天的训练吧。
少年的语气里染上了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无奈地提起毛巾丢在了千理穗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