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死神

本文灵感部分来源于日本落语名篇《死神》

辻村和谈了5年的女朋友分手了，在那个夏天，没有任何理由，一个年轻俊朗的小伙子，突然就被甩了，好不容易找到的财务方面的工作也因为一些小问题丢了，所有的积蓄也都在一场并不高明的骗局中让骗子给骗了去，虽然他提供了大量的线索，但警方却迟迟没有进展，总之运气是糟透了。

“真是无聊，每天除了躺在沙发上看手机就是玩电脑游戏，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说到底我这种已经没有了社会价值、成天浪费社会资源的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辻村摘下耳机靠在椅子上，在只有他一个人的狭小房间里大声抱怨道。

“吵死了笨蛋，遇到一点小事就嚷嚷着去死，如果世界上都是你这种人的话我们岂不是要忙死？”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辻村背后。

辻村被吓得一激灵，以为是家里进贼了，转过头却发现一个身材修长，穿着燕尾服，戴着宽檐帽的男人站在自己的身后。辻村被吓得一句话说不出，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因为这个男人的脸居然十分诡异地被黑色的火焰覆盖着。

“喂，看什么看，说着要去死的时候倒是挺有勇气的，见到死神就说不出话来了？”男人用嘲讽的语气说道。

这时候的辻村稍微有些缓过来了，也反应过来面前的男人是所谓的“死神”。这么说来自己真的命不久矣了，辻村如此想着，心情还是有些复杂。

“谁会怕啊？真遗憾，我可不是你想的那种贪生怕死的人。倒是你，成天干一些取人性命的见不得人的勾当，良心不会痛吗？”面对死神，辻村虽然有些害怕却依旧选择了嘴硬，“天知道你错杀了多少人，借由你手制造了多少的冤魂！”

“哦？”死神把双手搭在辻村的肩上，将嘴凑到辻村的耳边低语道，“你有胆量来试试吗？死神的工作...”

“试试...当然敢！”辻村倒也只是犹豫了一瞬间，“比起成天这么浑浑噩噩地过日子，我宁愿当个死神去帮助那些本来不应该死去的人。”

“那么，签订契约吧。”死神拿出一张写着契约的羊皮纸，上面是一堆歪歪扭扭的文字，大概的意思是乙方代替甲方一天的工作，而甲方代替乙方享受一天的人生，剩下的有些内容过于潦草，辻村也没能看懂。

辻村看着那一纸契约，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拿起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在名字签好的一瞬间，辻村感到一股灼烧感，反应过来时，他的脸已经被黑色的火焰覆盖。而在辻村身后的死神，脸却变成了辻村的样子。

“那么，去履行你的职责吧，我就代替你去享受一天的生活。”死神说。

...

说是死神的工作，其实也就是去到将死之人身旁，如果此人尚有生机，死神就只能坐在床尾，而如果此人命数已尽，死神就要坐到床头，吹灭此人额头上的火焰，在这个过程中，除了将死之人，其他人是看不见死神的。

辻村的第一份工作是一位寿终正寝的老人，他对自己的离去没有任何的遗憾，辻村坐在床头，听老人嘟嘟囔囔地讲了不少过去的事，最后老人像是睡着了一般没了动静，辻村弯下腰，吹灭了老人额头上的火苗。

第二份工作是一位得了重病的中年男人，因为常年熬夜和不健康的生活习惯，他已经病入膏肓，他的家人围在病床前痛哭流涕，而中年男人只是愣愣地看着辻村，他的眼神空洞，但辻村却看出了许多东西。他还有家庭和事业，还有大好的年华，当然是不想死的。但他也明白，继续拖下去也只不过是徒增家里的压力，徒增自己的痛苦。他很迷惘，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事实上他也并没有选择的权利。辻村看着他的眼睛，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吹灭了那黯淡的火苗。

第三份工作是一位因难产而濒临死亡的孕妇和她的孩子，在手术室的床上，辻村坐在床尾，他祈祷着自己可以就此离去，但最终的结果还是让他失望了，于是他来到了床头，但他并不想吹灭那两缕火焰，他想让这两个人活下去，但他看到了那两个灵魂在痛苦地挣扎，仿佛在风中被消磨殆尽。过了许久，火焰自己熄灭了，而从火焰中有一缕白烟，仿佛发出了一声叹息，飘散不见。辻村坐在床头，久久没有离去。

此时此刻的死神，正在街上闲逛。偶然间他看见一位极其美丽的女子，坐在一家甜品店里。于是他走进了那家甜品店，坐在了她的对面。

“店里没有位置了，介意和我拼一桌吗？”死神笑道。

女子笑了笑，没有拒绝。

死神点了一杯咖啡，两人攀谈了起来。

死神和这位女子似乎十分投缘，他们在店里聊了一个下午，直到离别后许久，死神都在回忆着那张可爱的脸和那动听的声线。

走在街上的死神原本沉浸于那些美好的回忆，脸上却突然感到一阵灼痛，他看向旁边店铺橱窗的玻璃，发现一缕黑色的火焰正在他脸庞的一角燃烧。

死神的眼睛被那黑色的火焰遮住，看着橱窗中的侧影，他自己也没能察觉到那一瞬间自己眼神的变化。

天色已晚，死神走在匆匆归家的人群中。

...

辻村的第四份工作也是一位因为重病快要离世的人，医生们正在进行手术，辻村坐在床尾，因为医务人员挡住了他的视野，他看不见正在动手术的人的容貌。等待的过程是煎熬的，辻村依旧祈祷着自己可以快点离去，但现实再一次让他失望了。

“即使成为了死神，这样的坏运气也改变不了吗？”

辻村移动到床头，掀开掩盖着死者面容的白布...

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他不敢相信此时自己的所见。躺在那块白布下面的，居然是前不久才无缘无故和自己分手的女友。

难道她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才...

辻村捧起女友额头上的火苗，转过身去。如今他只敢背对着女友，根本不敢去直视那张熟悉的面容。他脸上的火焰开始慢慢退去，露出一只没有神采的眼睛，呆滞地注视着那一缕随时可能熄灭的火焰，连流下眼泪也成了一件无法完成的事情。

医院的走廊响起了脚步声，辻村抬起头，手术室的门刚好被打开，死神，来到了他的面前。

看着辻村丧家之犬一般的神色，死神戏谑地笑了出来。

“求求你，救救她...无论怎样...”

面对辻村的哀求死神并没有理会，他坐在辻村身边，伸出手抚摸病床上那具尸体已经冰冷的脸。

“人一生的运气是有限的，运气用完了就会死。”死神站起身，慢慢走到辻村面前，“你以为自己很倒霉，其实你的女友死于急性的传染病，而据我所知，你们刚好很久没有见面了，在分手的第二天，原本计划有一场约会...”

“而你就职的公司在你离职后不久就因为财务问题被立案调查，老板推了一群财务人员出来顶罪。”

“而你被骗的那些钱其实在不久后就会被警方追回，你还会因为提供了线索而得到表彰。”

“你没能拯救那些人，如今才给了你一个苦苦哀求我的机会。”死神的笑容越发的嘲讽，“有这样的好运，你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你不想要日复一日无趣的生活，那我也一并给你好了...”

“求求你...救救她...”辻村看着死神，眼神依旧那么呆滞。

死神在辻村面前蹲下，透过那一缕摇摆不定的火焰，辻村看到了一只残忍的眼睛，和一个戏谑的笑容。

“你...你要干——”

“呼——”

手术室陷入了黑暗与寂静，辻村低下头，大脑一片空白。

“Ajyarakamokuren，tekerettsunopaa。”（落语名篇《死神》中驱赶死神的咒语）

念完这一句咒语后，死神拍了两下手，辻村便如同一阵青烟一般散去了。

午夜的医院，刚进行完一场失败手术的手术室，一个年轻俊秀，身材高挑纤细，穿着燕尾服，戴着宽檐帽的男子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