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自荣鹤岫上一次拎着糕点从宸王府进去又匆忙逃出来，之后的时日她便老实待在左相府准备及笄礼。

实则是这样——

荣鹤岫清灵端文书过来，本官批完。

清灵是。

财司送来的衣裳也未尝试过尺寸，文书从早批到晚。往往是燃尽了灯花再续上，晚间搭着件白色披风便又开始批文书。

劳累至斯，京护也是传遍了这勤政爱民的美名。

苏寻仙在外看着也是于心不忍，这女子都要及笄礼若是旁的人家早就开始准备着装，胭脂水粉成堆往府里送。

他们荣大人倒好，不见胭脂不见水粉亦不见香料，每日只有端来送走的文书。

苏寻仙墨染啊，你还是劝劝罢，如此下去怕是身子吃不消。

北堂墨染我……罢了，我去左相府一趟吧。

晌午时，荣鹤岫正对着文书发呆，笔墨晕染成墨点……

她眼下乌青无精打采，快要睡过去的时候便急忙换了清灵。

荣鹤岫清灵焚香续茶——

清灵小姐，再这么下去没到及笄礼您身子就受不住了。

荣鹤岫那这成堆的文书都由你批啊?

荣鹤岫我若是不批完，就得别的官员来批，财司事务冗杂若是处理不好四处牵连也不知要冒犯多少人。

清灵不说话只端了茶过来却在门口撞见站着的宸王，北堂墨染将食指放在唇上，清灵不说话只行了虚礼。

荣鹤岫愣着做什么，把茶端过来——

北堂墨染鹤岫。

应声而来的是一绝尘男子，那眉目深邃如刀刻一般，嘴角噙着笑意，正眉目含情地看她。

荣鹤岫只觉眼前一花站起来行礼时，眼睛一抹黑便栽了过去。

醒来时，北堂墨染正嘴里含着药想往她嘴里灌。

荣鹤岫一睁眼，那苦涩又难闻的药物生生咽了下去。就只见宸王那说黑也不是说红也不是的脸色。

荣鹤岫墨染——什么时候来的啊？

她身子虚弱，说气话来也是轻声温柔。

北堂墨染我来时，你刚起身便晕了过去，已是过了半日。

北堂墨染鹤岫，你断不可如此对自己的身体。成日批文书，积劳至此你刚要及笄若是身子累坏了，日后怕是要后悔。

荣鹤岫朝他笑，便要起身北堂墨染见状上前扶她，她便心安理得靠在他怀里。

荣鹤岫各州的文书积压，陛下催得紧，我若是不批各司无法执行，延误了时机怕又是要被指摘削权。

荣鹤岫你也不是不知道，自左相府准备及笄礼以来朝中官员大多都心怀鬼胎一心想找个由头将我替换下来。我若是再不留心，明日这财司掌执便不是我了。

北堂墨染可你若是身子累坏了，皇帝借着让你修养的缘故，岂不是更加护不住手里的权力。

北堂墨染鹤岫，以你的能力无人可以从你手里夺走本该是你的东西。

荣鹤岫可若是，这个人是你呢？

北堂墨染我在外带兵于财司的事本来就知之甚少，况且这些年来工行财司里外用度都是你一人在打理所积攒下的人脉也与人不同。

北堂墨染你生来聪慧，又肯吃苦。旁人是不及你万分的。

荣鹤岫（内心）可若有一天你们察觉到财司和工行底下藏着的东西，还会如此看我么？

荣鹤岫将权力看的多重，他是知道的。她儿时许多心酸都是因为左相府不得权势，待到她入朝为官受人排挤也是因为初出茅庐又是女儿身。

她能傲气到随手便要斩了平王府侍人，轻言便要克扣宫中用度皆是因为她是财司掌执，手里管着工行安护居，她若是动怒灾民闹事皇家出手平叛不知道要折进去多少钱财。

若是没了权势，倒不如要了她的命。

荣鹤岫墨染，我有些累了。

北堂墨染那便睡吧，我守着你。

荣鹤岫你此时倒是不说什么女儿家的闺誉了?天色晚了，回府吧。

北堂墨染是，是我唐突了。

北堂墨染回府，荣鹤岫眼神清明只看着清灵嗤怪。

荣鹤岫你这是什么药，竟让我睡了这么久?

清灵回小姐，夜离大人带回来的，说是什么东瀛秘术。

荣鹤岫少听他装神弄鬼，多半又是他随手研制的逗你玩儿。

她轻笑将清灵退避，四下无人躺在床榻上，她望着纱幔出神。

心疼我……

还是也想要削夺她安护居和工行的权力。

×三月初一到，左相府到处挂着红绸，琉璃灯盏也挂了起来。

街上百姓也多多去祈福，眼看荣鹤岫及笄礼在即，却依旧没有荣池砚的消息。

清灵小姐明日就是及笄礼了……左相大人他还未有踪迹。

荣鹤岫批着桌上的文书，落笔时却折断了笔杆。

荣鹤岫不回来就不回来，没了他难道还不行了么？

清灵小姐。

荣鹤岫退下。

荣鹤岫冷眼荣池砚身在何处谁能知晓，即便他想回来如今这时日也是回不来了。

罢了罢了，只当是笼络民心了。

天刚亮时，清灵便唤了荣鹤岫起身沐浴梳洗，只因为她这几日批文书批得实在是有些狠。面色发白，眼下乌青，若是这般怕是真叫人笑话。

荣鹤岫主礼的人都没有才是真的让人看笑话。这些算什么？

清灵小姐——

清灵那眼里忽然就湿了，她不忍心便闭了嘴。

荣鹤岫罢了梳妆吧。早该习惯了。

三千青丝散下清灵为她戴了白金珠钗有青白流苏作饰，施了些粉黛遮住眼底的青色。

平日里荣鹤岫上朝公务实在是繁忙便将头发束起来挽作双刀髻，可她还未婚配理应是青丝落腰的。

为此也没少被那些京护贵女嘲笑。

清灵可惜了我们小姐这幅西施都相形见惭的绝色面容却只每日批文书了。

荣鹤岫行了，打开府门让百姓们都进来。

清灵是。

左相府已涌了许多百姓进来，满面笑容看着这红衣佳人儿。

确实是此间难得，难道啊！

万能看这模样左相大人怕是没回来。

#万能那谁为荣大人主礼??女子及笄无长辈主礼不是让人看笑话么？

万能荣大人也是可怜自小都不曾有父母疼爱，左相大人只顾着自己周游把这女儿家一人扔在府中也不知道这些年怎么过来的。

#万能可怜啊，实在是可怜。

噗通——

荣鹤岫跪下，像人群磕了头。

荣鹤岫鹤岫自为官以来承蒙各位照顾，如今打开府门便是请各位为鹤岫的及笄礼作主礼。

万能荣大人这可使不得！我们就是些市井小民，怎么能主礼呢？

荣鹤岫在鹤岫心中你们便是父母。我自小都是孤身一人……是你们为我义无反顾，鹤岫有生能做黄道国的官员是荣幸。

众人感动将她扶起来刚要打算跪下行礼时，侍人高喊一声——

万能宸王殿下到——

#万能王爷怎么来了?难不成是来观礼的。

荣鹤岫殿下。

北堂墨染本王今日来为你主礼。

他语调温柔眉眼也是情丝，将她扶起来，他便入了座。

及笄礼主礼的要么是父亲祖父家中的长辈，要么是德高望重名声极好的智者长辈，若这两个都不在，便只能是自己未婚的夫婿。

一时间，京护坊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今日荣大人及笄礼宸王主礼。

若按年龄算宸王长她两岁，她不是皇家人不能唤她皇叔只能唤殿下，宸王辈分不比她长。

如此，传出去的怕是——他是她的未婚夫君。

荣鹤岫殿下，这不合理法。

北堂墨染可合你心意?

荣鹤岫不说话只跪着垂着脑袋，北堂墨染一笑便如三月开的正盛的梅花，那笑容是个女人都要醉心几分。

北堂墨染既是合你心意，便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清灵小姐，吉时已经到了。

荣鹤岫开始吧。

乐声婉转，红绸飘动，左相府内被人围的水泄不通，在众人注目下。荣鹤岫一身红衣拜了天地，她嘴角含笑，那模样便是九天神女下了凡。

北堂墨染至始至终都看着她，目光温润得能掐出水来，若是大婚的时候她应该也是此般着一身大红喜服，对着天地叩拜。

荣鹤岫指节发白，她抬眼对上北堂墨染地目光，轻轻摇头。

北堂墨染加快了速度，及笄礼礼成百姓散去。

北堂墨染鹤岫——

荣鹤岫又昏在他怀里，施了水粉的脸如今白的吓人，他抱着人送进青梧院。

北堂墨染去宣太医。

#清灵殿下——

北堂墨染拿着本王的腰牌去寻太医来。

#清灵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