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谈论生死

很少有人能有忘掉一切的机会，而幸运的忘掉的人，却又不顾一切地想记起来，这种轮回简直是一个任性的悖论。

——吴邪

我用一晚上的时间，把我的前半生都说了一遍，对胖子而言却仿佛没什么影响似的，他回到屋里就睡着了，鼾声震天。

客厅，我靠在吴邪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和心跳。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这种拥抱的感觉了。

早知道是这样，我刚见到吴邪那会儿就下手了。

汪丛吴邪，我一直想问，如果现在有这样一个机会，你还想知道青铜门的秘密吗？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我，半辈子都追着一个人和一个秘密跑，最后那个人平安回来了，却永远不会说出那个秘密究竟是什么，我也放不下。

过去挺久了，吴邪对这一类的话题还是有些敏感的，顿了顿，才把他的手放在我脑袋上，轻轻揉了揉。

吴邪说不上来吧，那些事情都已经结束了。

汪丛要是，还没有结束呢？

我又问。

我想要一个答案。

曾经，我是有机会进入那扇门的，可是，我犹豫了。那么多人，数个家族，世世代代，所追寻的一个秘密，我真的可以看吗？

而且看到了又如何，张家人苦苦守护，就是为了不让外人看到青铜门内的景象，那样的东西，我感觉是有些害怕的。

那一次，我没有走进去，也没有做出选择。所以，只要我还活着，一切都算不上是真正意义上的结束。

汪家还在。他们永远不会放弃对长生的欲望。

这个世界上，除了张起灵，只有我是离那个秘密最近的人了。

吴邪和我在一起，总有一天还是要面对那个秘密。

汪丛汪家现在想要借助雷城的力量，得到那个秘密。我能打探到的消息不多，根据他们这段时间以来的行为轨迹，我无法推测出他们具体在做什么。但有一点是确定的，雷城很诡异，它也许真的能够抹平遗憾。

其实吴邪运气真挺背的，初时遇见了张起灵，再然后又遇见了我，没一个普通人。胖子也惨，一个云彩一个飘飘，全是什么都没经历过的普通人，只有胖子在付出。张起灵更别提了，哪天他要是能领个女孩子回家，估计就是失忆症又犯了。

要我说，铁三角这名字起的就不好，一听就有种孤独终老的意味。

吴邪这么一说，你背着我们干的事还挺多的。小小年纪少想点有的没的，当心头秃。

汪丛我的年纪可不小了，何况，对待像我这样的人，本来就不能单纯只看年纪的。

我拢了拢自己垂在肩头的黑发，心说应该不能秃头吧。再说就吴邪那么折腾自己，他的头发也还健在呢，我有什么可愁的？

吴邪骗你呢，还真信了？

吴邪不知道我在心里想了些什么，又在我头上揉了一把，他好像很喜欢这个动作。我们年纪差的确实有点大了，他把我当成小孩子也说的通，但要我去找一个跟我同年的男朋友，恕我实在不能接受，我们之间恐怕存在着许多轮代沟。

吴邪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放下，现在让我去想这些，有点不是时候，就算我说没有，既无法确定也无法证明。只有到了那个时候，我再一次站在青铜门前，那个时候我才真正的拥有了一个选择或是放弃的机会，我才知道，我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汪丛其实，不论你怎么选择，都是可以的，两个选项中，没有哪个不对的。

吴邪嗯。

吴邪你跟小哥一样，都是麒麟血，那你会不会像小哥一样长寿？

这个问题，我以前也纠结过。但是，没有答案。

汪家曾经的几个族长，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意外死亡，寿终正寝这种事，对我们这些人来说，真的是一个奢望。

汪丛我不知道。

只能到我再老一些的时候，答案才会揭晓吧。

汪丛我是否活的长久，取决于我体内的那块麒麟竭，如果某一天，它永远的失去了它的效果，那么我也会死去，至于我的身体会不会先它一步死亡，我去许多医院检查过身体，由于各项数据都不太正常，根本无法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我的存在，说到底不过是汪家的一个工具，我只要在我活着的时候完成他们希望我完成的任务，之后我是生是死，并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头顶上，我听到吴邪叹了口气。

其实说实话，我本人真的没有什么遗憾了。

汪丛你叹什么气，我比你小那么多，要是活的太久了，你不在我身边，我一个人，还有什么意思。

这话说的我实在心酸。然后我想了想，我们为什么一定要谈论生死这个话题呢？有哪家小情侣会大半夜的，两个人坐在一起猜测谁先死谁后死这种问题？

吴邪咳嗽了几声，是那种比较尴尬地咳嗽。他说：

吴邪好了，再聊下去，我们都该入土了。你就这么想和我在一起啊？我死了你难不成还要殉情吗？现在这个社会已经不兴那一套了吧。

汪丛好了好了，不是说换个话题吗！

吴邪还想换个话题接着聊？你看看现在几点了，你年纪轻轻的熬个通宵也没关系，但也要稍微考虑考虑我这个老叔叔的感受吧。

吴邪还有，小小年纪，说什么都是一副老气横秋的做派。这个世界上，你没见过的风景还多着呢，以后闲下来，我带你见识见识，等你的眼界开阔了，人也就不会抑郁了。

说着，吴邪又拍了拍我的脑袋。

我歪着脑袋，没话可以说。

原来，在吴邪眼中，我是属于比较抑郁的那个类型吗？

还没有等我想明白，吴邪已经笑着，推着我站起来，把我按在小折叠床上。他则搬了把凳子坐在旁边。

汪丛你不睡吗？

我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只剩下一双眼睛看着吴邪。

吴邪你睡着了，我就去睡。

吴邪我看着你，你夜里就不会做噩梦了。乖，睡吧。

我有心想说吴邪你还是去睡吧，不用管我了。话到嘴边，还是被我咽了下去。我想要自私一次，就这一次，就让吴邪陪陪我吧。

汪丛这个给你。

我从口袋里拿出一块东西递给吴邪，然后轻声与他到了声晚安，几乎是同时，我的意识就有些模糊了。

并不是因为吴邪在我身边我觉得可以安心入睡这种原因，而是我低血压又加上最近贫血严重导致的。这几天我的心情一直处于一种十分压抑的状态，今天又大起大落了一遭，好容易放松下来，就觉得再多一秒钟也支撑不下去了。

故而，我也不知道吴邪看到了那块青铜门的碎片后，脸上是什么表情。

我的身体状况已经在下降了，我能感觉到它的变化。

不过我知道吴邪就在我身边，竟然真的一夜无梦。

清醒的时候，胖子说吴邪已经去十一仓了。

他今天继续参加二层考核，那边我没有权限进入，在这种特殊时期，连偷溜进去的可能性都比较小。

王月半想什么呢想什么呢？

胖子突然拍着我面前的桌子。

我才反应过来我又在想吴邪的事了。

王月半我说你们俩也太粘糊了，天真在家的时候，你就跟个小尾巴一样跟他身后，他去十一仓了，你还得想他。老话说得好“男人如衣裳，兄弟如手足”，你不能因为一件衣服断了自己的手足是不是？你记得，咱们是有事业的！你还有胖爷，你也是要养家的。

嫉妒的嘴脸尤为丑陋，尤其嫉妒的这个人目前还是一只单身狗。

听吴邪跟我八卦说，自从前几天胖子向飘飘隐晦地表达了爱慕之心以后，飘飘就不再理他了，真是个男默女泪的悲惨故事。

所以，胖子尤其见不得其他人在他面前秀恩爱，就连街上几个有女朋友的小混混都被他给逮住收拾了一顿。

汪丛吴邪要养家，我也要养家，那你干什么？

王月半你好意思问？胖爷我做的事情少吗？你今天这顿饭不是胖爷我给你做的？你跟天真你俩吵架了，不是我给你们调和的？就你们现在住的这个房子，不是胖爷我找的？

汪丛……

我：好像也是哦。

我默默看了眼桌上声色味俱全的几盘饺子，气势一下就弱了。

胖子做饭的手艺确实不错，有被圈粉。

汪丛工作工作，我马上就工作。上班前我肯定能把这单做成，你就放心吧胖爷。

古董这行我做了有段时间了，算不上多长，但是，在潘家园倒斗小王子王胖子一对一教学之下，我进步飞快，对自己也多少有了一点信心，并逐渐开始膨胀。

这单生意说实话挺难的，对方家里几代都是做古董生意的，论起专业知识我落人家好几条街，但我们出手的货都是真的，他也是诚心想买，就是价钱方面一直谈不拢。一来二去，终于在我看到十一仓门房之前，把生意给做成了。

我颤抖着手指打出一行“谢谢惠顾，欢迎再来”，心里其实超级不愿意再见到这种客户了。

还是傻白甜好糊弄一些，我对我以后的顾客没什么要求，只有一点，他必须得傻，好骗。

王月半还行。

胖子慢悠悠摇下车窗，头都没伸出来。

汪丛这叫还行吗？手指酸了都！

我甩了甩手。手机打字确实不行，太快了就容易抽筋。

汪丛你看我都这么努力赚钱养家了，下回再给我做顿饺子呗。

王月半行啊，在这儿等着你胖爷呢，小样还想套话？走走走，胖爷我忙着呢！等你什么时候能出师了，再提饺子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