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这辈子的时间还剩多少,如果我想去救一个人,还够不够。
——汪丛
王月半老实交代,你是谁?为什么认识天真?还有你跟踪我们有什么目的?
被胖子提溜着领子拽过去时,我几乎心如死灰。完了,全完了,我傻了么怎么就直接说出来了?
我强忍着转身就跑然后被打成筛子的冲动,先自我平静了一下心情。曾经我想过无数次我再见到吴邪时的画面,想的最多的就是他还记不记得我。我没有帮他找到古潼京,他会不会很失望?或者,我只是他棋盘上最无关紧要的一颗棋子,于是说丢下也就丢下了,他以为我逃跑了,就大度地放我跑了。
这算什么,当初稀里糊涂地离开,现在又莫名其妙地重逢,还是在我最狼狈最没有准备的时候,我真想问问那所谓的命运,这到底算什么,是在玩我么。
但其实,我才是那个最没资格埋怨的人。事情终于还是按照我最不愿意见到的轨迹发展了,我和他的缘分,大概也都是孽缘吧。
汪丛我叫汪丛,我没跟踪你们。
我内心十分平静地接受了“吴邪已经不记得我了”这一事实。说实话,我现在特别想站在吴邪面前大声质问他:我为什么来这儿你就一点数也没有吗?当初在巴丹吉林沙漠里你是怎么骗我的你都忘了吗?黎簇说得对,吴邪你就是个骗子!可实际上的我又特别怂,就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敢递过去。
王月半没跟踪?没跟踪你蹲这儿干嘛呢?别跟胖爷说你是来旅游的,这种套路早过时了!
王月半诶?你手里还拿了个手机——说!刚干嘛来着?偷拍还是录音?把手机给我交出来!
王月半小姑娘一天天的不学好,尽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汪丛……
我张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最开始,我确实就是来旅游的。
死胖子得理不饶人,问我跟审犯人似的,话特别密,嗓门还大,跟个机关枪一样突突突,吵得我脑袋里嗡嗡乱叫,反而听不清楚他说了些什么。可是我真的好冤,我觉得窦娥都没我冤,偏偏我百口莫辩。怪我今天出门前没看黄历,肯定是诸事不宜,我就不应该出来吃这顿饭。
忍着忍着我的脾气也上来了,离开汪家后我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怎么样我也不至于落得一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境地吧。
汪丛……真没有,我说你谍战片儿看多了吧,被害妄想症得治!
汪丛你信不信我都是来旅游的,南海也不是你家开的,这棵树也不是你家种的,我在这儿乘凉不行吗?干你什么事儿了!
王月半你你你,你还说上胖爷我了!这年头骗人都不带打草稿了嘿,睁着眼睛说瞎话,瞧把你给能的!
我和死胖子一副泼妇骂街的架势,吴邪实在看不下去了,转身拉了把王胖子。
吴邪行了胖子,别闹了。
王月半那是我在闹吗?
死胖子他还委屈上了!不是你在闹难道是我在闹吗?
吴邪行行行,你没闹。我还有件正事儿想问呢,麻烦胖爷先消消气行吗?
王月半嗯,那行吧,我这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吴邪是是是。
吴邪还是一点儿也没变。我默默听着他和胖子说话,感觉鼻子酸涩。他现在过的很好,一点儿也不需要我了。这个发现应该让我感到高兴的,吴邪再也不是沙海里孤注一掷的吴小佛爷了,可我又觉得无比绝望,我想在最合适的时间遇见他一次,大概是永远也不可能了。
我大概知道吴邪想问我什么,张家和老九门对汪家的厌恶是根深蒂固的,害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有我的一份。
吴邪你说你叫汪丛,我见过你吗?
汪丛见过的。
我轻笑。
汪丛三年前,巴丹吉林沙漠,我们见过。
我的声音很浅很浅,很害怕被他听出来我其实在颤抖。事情都过去很久了,但我还是想跟他解释一下。
汪丛我没跑,我只是被汪家人带回去了。
汪丛对不起,没能帮到你。
我还欠他一声道歉。
走出沙漠以后,我才真正想明白很多事情,我很后悔,如果当时我没有那么懦弱,如果当时我能够再强大一点,一点就好,后面吴邪受过的苦是不是就都不存在了?
可惜时间不能重来,我也没有如果。
吴邪你是,汪丛。阿丛?
我点点头,不明白吴邪为什么会露出这种不敢置信的表情。总算他还能记起我,哪怕只是一点影子,我也觉得十分欣喜。
吴邪我一直以为,你是,你是……
吴邪的表情纠结成一团。
汪丛以为我是什么?
吴邪……没什么。
王月半不就是以为她是个男孩儿嘛,有什么不好说的。
胖子插嘴道。
汪丛?
王月半当初你那么野,看见坑就敢往下跳,看见枪就敢往上撞,比小哥还小哥,不,你那是有勇无谋。现在真是长大了,你不说我还真没认出来。
有吗?我默默地自我检讨了一番。我只记得我当时确实是偏执了一些,但也不至于偏执到这种程度吧?而且,我怎么一点儿也不记得了?
一旁的吴邪尴尬地笑笑没说话,想来,我的黑历史就是经他之口转述给胖子听的。
吴邪你没有必要跟我说对不起,要道歉的话,也应该是我向你道歉。
吴邪把你卷进这些事情里,是我的责任,对不起。
吴邪,跟我道歉?我彻底懵了,剧情分明不应该是这样发展的。
汪丛为什么?
你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跟我道歉。
汪丛我是汪家人,我……
我是汪家人,被卷进这些事情一点儿都不无辜呀。
吴邪我知道,我事先调查过你。你七岁离开汪家,对他们的事一无所知,所以我才会带你进入沙漠。
汪丛这样啊。
原来吴邪知道我的身份。我就说嘛,当初我接触他的时候都没换个名字,吴邪却毫不怀疑,原来他早知道,可能,我是汪家派来的这件事,他也知道,他还看出来我根本没打算为汪家做事。所以,他才会对我那么好吗?
汪丛既然是这样,那就没什么了。我,我马上就离开南海……
张起灵不行。
汪丛啊?
吴邪你已经被盯上了,离开反而更加危险。
汪丛??
王月半听懂了吗?小姑娘这就跟我们走吧?
汪丛可,我的,行李?
我朝后指了下我住的民宿,我行李还没拿。
王月半早给你打包好了。
王月半一个人就敢住黑店,胆儿挺肥的,还是跟以前一个样,傻!要不是我们天真发现给你带路的那个小女孩表情不对劲儿,你以为你还有命在?
汪丛你是说,阿婆和绒绒她们有问题?
王月半那小丫头都把“心怀不轨”四个字儿写脸上了,也就你眼瞎看不见。老师没跟你说过吗,走路的时候别,看,手,机!
汪丛……
好吧,我承认胖子是对的。我自持在汪家上过几堂理论课,就以为我一个人对付一些小猫小狗没问题了。实际呢,真正的危险离我不到半米,我都没有察觉到,想想也是给汪家丢脸。
我呆呆盯着那扇我没进去的院门,心底一阵后怕。可我转念一想还是不太对,就凭我这三脚猫的功夫,他们有必要做的这么谨慎吗?直接了当地冲我后脑勺来一板砖不就什么事儿都没了?而且,是谁要抓我?我除了有一个前汪家人的身份外,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我有什么被抓的价值吗?难道是因为我之前抢了胡学姐的奖学金,她找人暗杀我?
王月半行了行了,别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了。胖爷我们还有正事儿呢,没功夫陪你在这儿瞎耗着。
吴邪我们要去滩涂看看,听说你也对那儿感兴趣,一起去吧。
汪丛好。
路上我问吴邪,想抓我的是什么人,吴邪却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而且那帮人趁我们说话的空档已经离开了。他们做事很隐秘,什么线索也没有留下。
我们到滩涂的时候,人已经到齐了。只见他们一群人围着一个扎小辫儿的男人,好像在布置什么。
胖子张口就是一句:
王月半这个孙子呀!
刘丧,九零后,半路开始玩古董,据说是探墓特别准。他用的方法是听雷探墓,也是吴二白请来的高手。
胖子在潘家园打牌的时候,刘丧找过他的茬儿,胖子表示刘丧的鬼脸就是化成灰他都认识。
我走在他们身后,对刘丧的黑历史没多大兴趣。遥遥望向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我突然一阵恍惚,想起来这不就是我梦里的那片海么。
吴邪……
这个梦,究竟意味着什么?
王月半我跟你说,我说的千真万确!
吴二白什么千真万确?
过来迎我们的是吴邪的二叔,吴二白。他身边站着的,正是胖子口中的人形移动声呐,刘丧。
吴邪二叔。
王月半二叔,我说您帅的千真万确~
汪丛咳,不好意思,没忍住。
我是有被笑到,连忙咳嗽几声作为掩饰,没想到这死胖子不仅爱八卦,而且还挺幽默的。
吴邪这是我路上捡来的高手,就带过来了。
吴邪回头冲我眨眨眼睛。
我被噎的无话可说。吴邪疯了!他就是要带我也用不着瞎胡扯吧?高人的派头是怎样的我不知道,但肯定不会是我这样的。
汪丛吴二叔您好,我叫汪丛,嗯,我是B大地质系的研究生,跟吴邪是,朋友。
众目睽睽之下,我被赶鸭子上架,不尴不尬地做了段自我介绍的同时,还额外收获了一对来自刘丧的白眼。
吴二叔倒是很够意思地朝我点了点头,淡淡道了句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