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达西先生

两人走到卫生间旁一个隐蔽的角落。

“好了，说吧，怎么了。”苏丸停下脚步，指了指课表上空白的第一节课。

陆昭挑了挑眉：“该坦白的是你，苏丸小姐。”

“啊？坦白什么？”苏丸装傻。

“不许给我装傻充楞，经济怎么没选？需要我给你上次填选课表的时候你选了经济的证据吗，”陆昭掏出手机，“我拍了一份。”

“我只是临时改了主意啊，有必要这样吗？”苏丸耸耸肩，语气有些硬。

陆昭知道这样问没有用，但是她并没有死心：“十三问。”

十三问是向对方提出十三个问题，对方只能在三秒内回答是或者不是，这被苏丸称作“使好朋友的心灵互相靠近的游戏”。

苏丸权衡了一下，松口了：“那下次我要问你的。”

“当然。”陆昭扬起嘴角。

三，二，一，开始！

“相比化学你更喜欢经济。”

“是。”

“那么，你不选经济的理由不只是你刚刚说的那些。”

“是。”

陆昭稍稍犹豫了一下，声音温柔了一些：“是和家庭原因有关吗？”

“不是。”

“是和同学有关吗？”

“不是。”

“是和——教师原因有关吗？”陆昭小心翼翼道。

苏丸沉默了一下：“是。”

陆昭深吸了一口气：“上学期那件事？”

苏丸垂眸，默认了。

陆昭停止了追问，她已经心知肚明。

苏丸眼眶酸涩，眼角湿润。陆昭帮她拭去泪水，轻轻抱住了她，想开口安慰，但是不知何时喉头开始也哽咽，竟也说不出话来了，只得轻轻隔着书包拍着啜泣得厉害的苏丸的背。

陆昭无声开口：“对不起。”

脚步声在走廊轻轻响起，沉浸在情绪中的两人并未发觉到这一幕被另一个人看见。

待苏丸被渐渐安抚下来之后，两人在不远的樱花树丛边又谈了一会儿心。

“我发觉，我现在每哭一次，心情都比以前恢复地快了，”苏丸悲伤地弯起唇角，“那么是不是有一天，我就不会再感觉到痛了呢。”

陆昭心痛地看着她，却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因为她感同身受：“也许，并不会。这种感觉，也许会减少，但是它像是那个x分之一，趋近于0，但永远不会等于0。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那么，”苏丸深吸一口气，“达到你这种愈合程度，需要多久？”

“十年。”

两人没有再说话，静默着提前出发去实验室上第二节化学课了。

陆昭想找点什么来转移话题，她低头又看了几眼课程表，发现按照课程表上的名字缩写来看，陆昭并不认识这个化学老师。

“D-A-M，苏丸，你看得出这个缩写是谁吗？”陆昭总觉得这个感觉很熟悉，不禁在心里揣摩。

苏丸凑过去看了：“DanielMao?DavidMa?还是，Darcy?”说到这儿，苏丸弯了弯眼睛。

“要是这个老师英文名是Darcy,我就改名叫Elizabeth！”这是陆昭最喜欢的英文小说傲慢与偏见男女主的名字。

“哈哈哈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我目前就没碰到过一个叫Darcy的现实中的人，Daniel,David倒是一大把。”苏丸终于展露了一丝笑颜。。

由于两位尖子生都已经在暑假里把整本化学书都预习完了，她们选了个后面靠窗的位置坐，便于“观察敌情”。学生们陆陆续续地进来了，认识的礼貌寒暄一番，不认识的点头微笑带过。

临近上课，教室外一串清晰的脚步声传来——是皮鞋。

慕华的师生都很爱体育运动，所以一般教师和学生很少有穿皮鞋的。皮鞋声清脆沉着，不急不缓，居然有影视剧中那种一下一下击中心脏的感觉。陆昭不知为何开始有些心慌。

一个约莫三十岁的男人走了进来，一身黑白正装，侧身挺拔，右手夹着一台银色的笔记本电脑，左手端着一个茶筒一般鼓鼓囊囊的黑色笔袋，平稳得好像端着一杯咖啡。

前排几个活泼的男生约好了一般敞开了嗓子叫道：“Goodmorning——sir——”

男人转过头来微笑：“Morning.”

因为隔得远，略微有些近视的苏丸不能很清楚地描摹出他的五官来，只是直观上觉得是个帅大叔，嗯，如果不帅的话至少应该也是耐看的。

陆昭看得有些愣愣的，颇有一种一眼万年的感觉。

耳边，佩措尔德的小步舞曲悠悠响起来。

窗外，阳光轻洒，好像点醒了前世的时光。

陆昭看见前世的他是英国皇室的王子，白色的丝绸衬衫配上灯笼袖，自信英气的微笑装拢宫殿内的金碧辉煌。

琴房里诺曼比尔钢琴奏出的小步舞曲音符在宫殿里穿梭，从他正在享用早餐的手的手指缝里滑出，悄悄埋进他的耳蜗。

沉淀在时光中的，不是他的相貌，不是他的穿着，不是他动听的嗓音，是他独一无二的气场。

远远地，将你向他吸引，靠近了，却自然而然地会退却。因为无需开口便知道，他和你不一样。就算他只是菲利普亲王，你也不会是伊丽莎白二世。

恍惚之间，19世纪英格兰的乡村风光如牛皮纸一般摊开来，羽毛笔沾上的墨水，滴落在字里行间，晕开一幅幸福的幻象。

达西先生穿越一望无际的草场，从晨光之中向伊丽莎白走来。

“如果你的心情还像四月里那般，请立刻告诉我。我的心愿和情感依然如旧。但只要你说一句话，我便再也不提这桩事。如果，你对我的感觉有所改变的话，我想告诉你，你已经占据了我的躯体和灵魂，我爱...我爱...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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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完了，你快改名吧昭昭。”苏丸“有些”兴奋地用手肘疯狂㨃陆昭。

陆昭回过神来：“嗯？”

“什么嘛，人家才刚开始说话你就跑神了，”苏丸颇为失望地看着她，然后神色一正，一字一顿地道，“他叫穆灼年，英文名是D-a-r-c-y。”

原来有些人的遇见已经注定是为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