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琼如旧

陈年梨花酿刚刚启坛，扑鼻酒香便四处弥漫，入喉一品，醇香幽幽，芬芳馥郁，平常小酌怡情养性，若是多贪了杯，也会容易醉的。

玉壶空底，换琼酒满杯盏，醉得了人身，却醉不了人心，越是想醉，却越是清醒。

醉眼朦胧间，执明看到一个黄白身影自他对面坐下，他知道那人是从向煦台刚过来的，只是他尚且不想理会，仍倾壶倒酒自斟自酌。

毓骁看着双颊已经酡红的他，沉默不语，也不阻拦，任他举杯酒觞，直到又一壶梨花酿被饮尽了，他方才开口：“欲借酒消愁，奈何借酒消愁愁更愁，身醉心不醉，你又是何必呢？”

“呵，醉？我倒是想好好醉一场。”

醉了，当是一番戏影过罢，醒了，当是幻梦一场，什么都未出现过，什么都未发生过，一切如常。

可事实都是如此，他醉不了，却也不愿清醒过来。

执明双眼泛红，望着空空的酒杯，眸子有水雾迷蒙，眼神也是空洞。

“他为何要这样做……”

为何要这样做，又何须再问这个有解之答？心中答案早已是明了不过，只是他选择了抗拒，不愿相信他慕容离真的会做得如此决绝。

醉千灵能压制心魂，虽不能全解，但也有几载效果，如今他心魂攻心如此之快，这其中最大的原因，只怕是他没喝那醉千灵了。

钧天乱世之后天下归一，可慕容离想要的，却从来都不是什么天下，他想要的，只有一个小小的瑶光，他因瑶光而活，也将因瑶光而死。

“十日，呵。眨眼便已去了两日，真快啊。”一声自嘲的轻笑，笑意下暗藏的痛苦却又是那么彰明较著：“就算莫澜将嗜雪罗及时带回，恐怕他也不会服用了。”

他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待真相查明水落石出，后悔为什么不信他还要疑他，后悔为什么冲动之下就领兵攻城，他后悔了，他早该后悔了。

人之悲贱，不过如此，永远是在黑白分明白壁青蝇之后才懂得追悔莫及，即便是天子又能怎样，还不是凡心一颗。

“瑶光曾亡过，但不是亡在他手里，如今……”

后面的话毓骁不需全部说出，执明也能知晓，只是……

“除了瑶光，他心里是不是便再没有其他了？”

他说得很轻声，喑哑苦涩，不知是问对面的人，还是自言自语。

“王上出兵，是因为心里有我，可我心中除了王上，还有千千万万的瑶光百姓。”

这是那日慕容离对他所说的话，他说他心中亦是有他的，可时过境迁，现在他的心中可否还有他一席之地？

暮春了，百花要败了，鹂莺婉啼也歇了，落花流水，长亭已去，还能与谁归。

唯有羽琼，盛花旧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