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谭氏夫妇

码头的举事以失败告终，李宝章算是欠了永鑫一个大的人情，但他并不满足，一心想要斩草除根，再次求助到了陆昱晟面前。而跟一帮恶棍混迹的陆昱晟，即便是向来白衣卓然温文尔雅，却哪里是什么善人。

“请君入瓮！”陆昱晟眼色凛然，下首弟子看到先生如此言语，心中了然，急忙应声：“那些被打死的，尸体还在我们手里！”

李宝章恍然大悟，张万霖眼中带着森然的笑意：“哈哈哈，三弟好手段！”

“不得已而为之嘛，李将军想要斩草除根，自然……”陆昱晟笑着，霍天洪心思更稳，瘫坐着的模样比往日都更加懒散了些，只是身上那种上位者的威势却是越发明显。

夏公馆里，夏俊林才一下楼，老管家便来报：“适才陆先生来了电话，说是大事已成。”一面说着，一面又给底下人招呼着将饭菜摆上，回头问道：“爷，富江小姐……”

“回头单给她再做一份。”夏俊林声色平平，看不出喜怒，甚至没有半点情绪上的波动。

“是！”老管家战战兢兢，夏俊林却是一脸淡然，两相对比之下倒仿佛夏俊林是那个见惯了纷纭变换的老者。其他佣人更是下意识地恐慌，但是他们心底都有谱，不敢在夏俊林面前有丝毫表露。倒是老管家犹豫了稍时，还是说了出来：“爷，我听着陆先生那头，似乎还有点别的什么事情，他……他没说出来，但是言语之间，我听着不太对……”

“嗯？”夏俊林抬起眼皮，心里想了稍时，挥了挥手让老管家退下了，自己安安静静地吃完了饭，才招来弟子坐上了专车。

能够让陆昱晟犹疑的事情，必然不是小事！

到了公司里，李宝章正要离去，夏俊林见了，送上一副淡然的笑意：“李将军的大事已成，看来承诺给我们三位老板的事情……”

“那是一定的嘛！没问题！”李宝章大手一挥，下意识地往夏俊林身侧看了看——那个美人怎么没跟着？这教他有些失望……

夏俊林瞧着李宝章这副神情，心下也微微阴沉了一分，眼神掠过他，径直落在了陆昱晟身上，便见对方正是一脸凝重神色。他猜不出是什么事情，但是这种超出预想的事情向来就是他所反感的，于是心情更加不顺畅，本来打算是亲自送一下李宝章，如今也就招了个弟子而已。

“莫干山下发现军火，看上去不是什么小事……”李宝章一走，霍天洪就阴恻恻地来了这么一句，倒是不怪平日里暴躁的张万霖都安静下来，这样的事情，陆昱晟禁不住头疼，夏俊林的眼皮也止不住一颤。

“我已经找了熟识的先生，不知能不能……”陆昱晟皱着眉头，声色有异，“我忽然觉得……不对！我有想法，也许……”

“怎么？”霍天洪声色急切，整个人都坐直了几分。夏俊林一言不发地看着陆昱晟，而后者也看向了他，随即又转向了霍天洪张万霖二人，声音压低：“你们还记得，从霍顿处拿来的那幅图……”

“事关铁卷的那幅图？”霍天洪率先反应过来，张万霖更是当场站了起来：“你别是想说，莫干山下那些已经落到日本人手里的东西，是和我们的铁卷有关系吧？！”

陆昱晟思索着言讲：“一般的先生没有这种能耐，我得去找谭先生……”

“谭先生？”霍天洪诧异，陆昱晟解释道：“那幅画的玄机，便是谭先生看出的。”

这话出来，没人敢对陆昱晟的话有什么怀疑。

于是，几人分工：张万霖派人去将工会举事者的尸身运送到市政大厅，夏俊林和陆昱晟一道去拜访那位谭先生，霍天洪则是联络着各方消息，希望能够打探出来关于日本人挖出老式火器的更多内幕。

夏公馆这边，富江醒来之后用过了餐，心情不错，正打算继续出门去找夏俊林——因着那被她勾带着将车开去了凤鸣楼的小弟被夏俊林弃了，她觉得自己还是暂时不惹他了，毕竟一个大活人，总是被自己这么气，也不是个事儿。

只是门外一阵嘈杂，依稀听见老管家一派正经的声音：“我们爷从来不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先生是进错门了！”

夏俊林不信鬼神嘛？富江心底里忍不住笑：他信得很呢，不过不愿意让你们知道罢了！

侍立一旁的两个佣人瞧着富江淡然带笑的模样，心下忍不住有些异样的兴奋，自告奋勇道：“富江小姐若是想要听外面的笑话，我们将外面那位‘半仙’请进来？”“管家岁数大了，有些老脑筋，这些神神叨叨的人，即便不信请进来听几句舒心也不错嘛？”

“听几句舒心……”富江轻声念着，而后一抬眼皮，带着些疏冷高傲的味道。之前的笑意已有些似露不露的样子，却显得妩媚非常，更加教人心神不稳。

“那……我们去将人请进来了！”两个年轻人很是兴奋地奔了出去，似乎还同老管家争论了几句，不过没一会儿便将一男一女带了进来。

富江垂着目光，并没看向他们，那个男人则盯上了富江，可是眼神中的探究愈加深重，眼色便越显出了几分冷凝——这个女人，他什么都看不出！

难怪呢！原来一切异样的出处都在这儿了……

一旁的女人也有些疑虑，却见男人率先开口：“阿琛，你先在这处待着，陪着这位小姐，我要换个地方去等陆先生……和夏师爷。”

富江抬起了头，看向进来的两人。便是这么一动，那男人的神情又是一闪，不过旋即便恢复了正常：“这位小姐同夏师爷，过从亲密，按理来讲，十分不妙啊……不过，许是小姐非我中土之士，倒也无妨。”

说出这样的话，看来这人有些能耐！只是……

富江觉得体内新添了一种更加异样的不舒服的感觉，她拧着眉头，看着来人，故作笑意：“先生十分了解我？”

“不敢不敢，只是更了解他们。”他的目光指向周遭下人，身后跟来的那几个守在夏公馆的永鑫弟子，眼中皆是恐惧：“他什么都知道，他跟街头那些算命骗钱的不一样！”

富江听了这话，笑中带了几分放肆：“先生何不算算我？”

“不敢！”那男人略略倾身施礼，笑意盈盈：“在下谭苍涅，供职于陆昱晟先生门下，今遭有要事，怕夫人在家中遭逢不测，特送来夏公馆避避灾祸。”

谭苍涅——这个名字似乎一根极细的针扎入了富江心里，她觉到了扎，却不觉得疼。想来这人也是个高人，不过就像他说的，自己并非出身于中土，他这个中原术士也不能将她怎样！旁边那位女子，五官生得十分美丽，却平白带着一丝忧郁的气质，加之神色之中颇有悲戚之感，竟教富江都忍不住跟着难过起来。

那样的苍凉、冷寂的美人，带着与生俱来的高傲，冷冷地看着她。凤冠华服之下，是如雪的肌肤，如雪的长发……

如雪长发？！

富江忽然醒神，再看眼前，却是荆钗布裙，遮掩了面貌的一位女子。身旁，谭苍涅的眼神再度探究起来，富江不得不重视起来：“谭先生不陪着夫人一起？”

“还有要事，在下要去等陆先生和夏师爷。”谭苍涅低首回应，富江便不推拒：“也好，你夫人送给我，你随意。”

这话说得，谭苍涅眼神动了动——这位小姐这般用词，还能在那夏师爷手上活这么久，果然，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