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魅惑

航运商会的副会长杜贤携女杜美惠双双自尽，是杜家的管家报的案，而英法两租界的巡捕却无人敢管，尸体也就存在杜公馆，准备尽快发丧。

洪三被逼着应下张万霖的要求，还是在原来的期限内，查出死人的缘由。他虽是无奈，然而自己心中也是有探索之意的，加上陆昱晟告诉他的，那些死者身上没有伤口，没有中毒，若不是年纪不大而又同时毙命，简直就是寿终正寝一样。

三天之内，连着死了十一个日本人，而日本方面却没有半点动静，大东亚商行歇业，日本工厂全部关闭，在上海的日本商人也全部放下了手中的产业，闭门不出。

洪三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除了杜公馆那两具尸体，他还能从哪儿找到突破口。犹豫大半天之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叫上教头沈达并车夫余立奎，说明了意图。

“哎！这张万霖疯了吧！死了日本人关他屁事啊！他这纯粹就是让你送死！”余立奎听了个开头便大喊大叫，“不是说调停罢工吗？咋又成了调查死人了啊！”

“之前上海最大的事儿是罢工，就这三天之内，罢工的事儿都不算事儿了，所有人都盯着死人了……”洪三面无表情，看不出是无奈还是平静，“张万霖要的是利益，什么事儿损了他们永鑫的利益，他就需要平什么事儿……”

罢工的事儿是大事，但是莫名其妙地接连死人的事儿显然是戳中了所有人内心的恐惧，人们全部的注意力都被死人吸引走了，不查个水落石出，他找谁调停罢工？

不过说来，调停罢工一事，洪三还是不打算放弃，沈达也看得出来，他拍着洪三的肩膀：“三弟放心，大哥懂你，你做什么大哥都支持，只要你开口！”

“好！”洪三要的就是沈达这句话，“我们必须赶快去杜公馆看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难道他们父女二人是因为……要是害怕的话倒是没什么，可要是别的事儿呢……”

“目前看来，你除了去杜公馆，也没什么地儿能去咯……”拐爷一瘸一拐地出来，敲了敲洪三的头，“好在你这小子运气一直好，现在又跟着这么两位高手，也出不了什么岔子。”

而杜公馆这边，一辆豪车缓缓驶到，车门打开之后，从车上下来了于汉卿于梦竹父女俩。杜家的管家赶忙迎出来：“于会长，您来了……”

“什么都别说了，我来看看……”一手拄着手杖，一手牵着低声哭泣着的梦竹，缓缓步入大厅。

除了中间的桌子上摆上了白烛，整个大厅再没什么变化，还是从前的陈设。管家解释道：“出了事之后，老爷把家里下人都赶走了，我实在是不放心老爷小姐，这才偷偷留下来……”说着，又不禁抹了两把泪。于汉卿也是悲痛，点了点头：“难为你了……”

永鑫公司这边，也是第一时间收到了杜贤父女二人的死讯。三大亨中的陆昱晟深深呼吸，紧锁眉头，来回踱步。大哥霍天洪正襟危坐，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的三弟，就等着他能拿点主意。可是还没等陆昱晟开口，张万霖先急色匆匆地冲进来，大声喊道：“大哥三弟，你们今天谁见了师爷了没？！他昨天就说要去杜公馆，今天一大早人就不见了！”

“什么？！”

三人对视半会儿，陆昱晟先定下了心，上前一步喊来了公司的弟子，极力稳着气息下令道：“所有兄弟，都跟我们去杜公馆，我倒是要看看，这几天搞鬼的……到底是什么来头！”

“是！”弟子们的异口同声，三大亨也更加重了几分戾气，大哥霍天洪更是以抬脚便跨过桌子冲了上去。

而杜公馆里，于汉卿跟在管家身后，眉头皱的更紧，于梦竹都停下了哭泣，还挂着泪珠的大眼紧紧盯着卧室的房门。

“这……”管家一筹莫展，手里拿的明明就是房门钥匙，怎么会打不开呢？

“怎么回事？”于汉卿声音中凝重更甚，“这房门还能是从里面反锁了不成？！”

管家更是焦急：“于会长您快别说了，就算是反锁了，钥匙也是能开……”

“我说的是从里面反锁！”于汉卿忍不住大声呼喝，身体声音都掩藏不住些微的颤抖，“你刚才说了，家里没别人了，你们老爷把所有人都赶走了对不对？难道两个死人能躲到里面反锁房门？！”

这下，管家呆愣不动，于梦竹捂住了嘴，就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房门之中，是闭目打坐的夏俊林，身旁是穿着和服切腹而亡的杜家父女二人的尸体。

五官清绝靓丽的白裙少女跪坐着，目不转睛地盯着不动如山的中年男人，眼中有不甘，有傲慢，甚至添着一分怨毒模样……

当初，她被创造出来便是为了诱惑，为了夺取人的心智。这么几日以来，还没有人能逃得过她的魅力，可眼前这人，明明都已经乱了心性，竟然还能从她手中逃出！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这些人要来这个国度，要来征服这个国度的人……他们之中，虽然大部分平庸愚昧……甚至可以不客气地说是几乎全部，都是愚昧的，然而却还是掺杂着极少数的不凡之人——这不，她就碰上一个。

“呵呵……”低声一笑之后，面色平静的夏俊林立即蹙紧了眉，额上的汗珠也立即滑下，随即那女声更为妩媚：“夏俊林，我记住你了……我是Kawakami Tomie，用你们的话讲，叫做……川上富江……”

夏俊林提起内息压制着身体里的火气，暗自下定了决心，再碰上这女人，一定想也不想先杀了她！否则，他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下场……生平第一次，他心里升腾一种恐惧——而更不能忍的是，居然是因为一个女人！

他清楚地察觉，她并未靠近他，可是那缓缓的语调，娇媚的声息，都似乎是贴着他的耳垂钻进去的……残存不多的清醒理智告诉他，此女绝不是凡人，非精即怪——说不定，是那种本体十分丑陋的东西！这么一想，他的心思更加清明了一分。

忽然，体内的无名之火与心头的烦躁不安尽数消失，若非夏俊林内力修为深厚稳固，怕是一个不慎就要遭了反噬而伤到自己。他安定了心绪，这才放松下来，睁了眼……

那个日本女人跪坐在他五步之外，此刻正紧紧盯着房门，神情之中很是不悦：“这些多事的家伙！”

“怎么？”下意识地，夏俊林问了一句，见她回首，心中还是紧张了一把。而富江很明显没有再动什么奇怪的能力，只是很不悦地问他：“这两个人的身份，你们这边的人从前都没人察觉对吧！”不等他回答，她又是不满地自语道：“真是蠢猪！我都把日本人的尸体挂上去了，你们还看不懂！”

日本人的尸体？！夏俊林神色一凛：“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