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植·壹（上）

《移植》壹（上）

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

一滴水滴，轻轻的落下，溅起一圈圈水花。

淅淅沥沥的小雨，在夜色中，悄然落在乌黑的屋檐上。雨似乎没有停歇的意思，依旧与砖瓦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窗户的玻璃上，雨水水滴交错的错乱线条依旧在蔓延。

午夜的城市街道上，人烟稀少，或许是因为这场小雨的缘故，路上伸手可数的持伞的人们也沉默寡言了许多。城市阴影中的那些酒鬼与漂泊者，也悄无声息的躲在了一条条漆黑的巷口和天桥下，闭上眼思考着明天的改变。

要说那些不变的，应该是飞速驶过的一辆辆跑车和城市永不熄灭的一盏盏路灯。是的，只有它们是不会变的。

哦，险些忘记了，还有市中心那永远泛着红色光芒的四个字。

第一医院。

医院的12楼，没有一丝声音。不同于低楼层护士医生和夜班主任的忙碌，这层楼很静，静悄悄的。

值班的护士身上都披着一层厚厚的藏蓝色毯子，进行着难得的浅度睡眠，对于他们来说，或许五分钟内对讲机没有发声，是一种莫大的奖励。

说起来，这12楼的建筑风格，和楼下是有些差距的。很简约，但是很精致。走廊里，没有那些浓重的消毒水的味道，也没有藿香正气水那种上头的中药气息。

而房间的数量，除去心脏移植所需要的无菌手术室，只有5间，其中的四个房间门的磨砂玻璃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只有一间房间，关上了灯。

房间号上面写着1205.米白色的门旁，挂着一个病例本子。上面简简单单的写了几行字。

病人名字：施夷光

病情概述：先天性遗传基因导致多脏器衰竭严重，现已影响到大脑皮层。

治疗方案：应病人家属要求，保密。

治疗进度：应病人家属要求，保密。

病人家属签字：施夷光。

无菌病房中，一张宽大的病床上，一具躯体穿着高温杀菌的病服静静的躺着，身体平稳且有节奏的起伏着。

但是呼吸声却是被透明的吸氧面罩所覆盖。

一条条输液管，顺着钢架上的一枚枚药瓶，错综复杂的垂下，藏匿于病服下的各个部位。

病床旁，心电图机的液晶显示屏上，一条条曲线有规律的前进着。病房的门口，摆放着一个净化空气的机器，正在源源不断的净化着屋子里的空气。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静的让人有些后怕。

她安详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是的，没有什么比安详更适合描述她现在的状态了。此时，她的大脑意识应该依旧是一片空白的吧。

或者说，从她的脏器衰竭恶化影响到大脑记忆区的那一刻开始，她的过往，就如同海边的细沙一样被冲刷的干净了。

我，已经死去了吗？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意识，是医学上的回光返照，还是算是大脑死亡的最后时刻。她感到很迷茫。

一种仰望星空产生的迷茫感。她的脑海中，是白茫茫的一片，无边无际。

她依稀想起了自己看过的一本书，讲述的是人意识的层面，那本书将人的意识分为本我和真我，本我是流露出生活中的意识，是性格品质的集合意识；而真我，则像是一个旁观者，虽然也是自己，却是一种空的状态。

这边是真我的状态吗。

滴答

一声清脆的水滴声，传入了她的脑海中。这是她听到的唯一声音，原本有些模糊的意识忽然清明了一些。四周白茫茫的边际，似乎有些清晰了。

滴答 滴答

又是一滴滴水滴声。这一次，她明显感觉到了水滴滴落声音的真实感，她的意识，仿佛正在下坠。

无限的下坠，就像是水滴透过云层，滴落万丈深渊的感觉。

自己，下坠了多久？五分钟？还是五小时？时间感的缺失，让她再度陷入了自我创造的迷茫感。一种水滴声无法清明的迷茫深渊。

就在她要失去希望，打算将自己的意识封闭的时候，一道不同的声音传入了她的意识中，伴随着的，是一种上浮的感觉。

那是一种奇怪的电子音，那种七八十年代的杂乱电子音，这是一种恐怖的声音，仅仅是听到就让施夷光耳膜刺痛，毫无规律的音乐在耳边回荡，施夷光只感到自己的意识被发射到冰冷的星空中。这种在星空中飘荡的孤寂感油然而生，宇宙中的无边压力，宇宙星空的孤寂感觉，还有面对广大空间的恐惧感。

无论是意识本我还是真我，当人类在面对广大事物的时候，会本能自发产生一种恐惧感，这是对广大无垠的恐惧，这也是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如果采访过每一个进入天空的宇航员，你就会知道，他们面对宇宙的时候，第一个感觉就是恐惧。

忽然，白茫茫的世界出现了一缕缕光束，那光芒很刺眼，但是极其温暖，让施夷光的意识恨不得一直被其包裹。她感觉自己思维开始因为这些光芒而变得迟钝了，可这种将她解脱的舒适感，隐隐的让她恨不得一直沉浸在这些光芒之中。

无数的嘈杂声音缓缓的出现在了她的意识中，她用力的想要听清这些声音，却如同在一道深渊之下，无论自己如何做，都无法控制自己的意识与思维。

这是一种残酷的酷刑。

疼？

一阵疼痛感传了进来，很疼，感觉被人解剖了一样。刺痛，剧烈的刺痛，可此时出现这种感觉真是的太好了，痛苦到让人感觉到自身，让人明白自己的存在。

病床上，病人的眼皮忽然动了一下，紧接着，如同蝴蝶破茧一样，一点点的睁开。

舒适的黑暗，令人怀念的黑暗。

滴滴——

心电图有了剧烈的变化。这一次，她清晰的听到了声音，那是护士在门外的声音。

“病人心跳恢复到正常，通知主任，可能施夷光要苏醒了。”

施夷光？

这就是自己的名字吗？

（continuing....）

因为迷茫，所以滞留。因为迷茫，所以错过。因为迷茫，所以失去。——《菜根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