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真面目

陈家人发现美玉不见的时候，是她逃走的那天晚上。

秀莲照例去叫美玉吃饭，可敲了半天门，却半天没有得到回应。推开门一看，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茶几上的茶杯下压着一张字条。

她登时眉心一跳，感觉大事不妙了。

拿起纸条看完后，……果然，美玉不见了！

秀莲看着这个整洁干净的屋子，忽然想起美玉刚进门的时候，一脸怯生生的忐忑神色。而盛弟又不喜欢美玉，对她也不好，除了当初被奶奶逼迫着同了房，之后就再没行过房事……

她也只不过是一个十七八岁出头的小姑娘，在家里也是金尊玉贵养大的。可在盛家日日受丈夫的气，还要每日早起操持家务，哪里受得了？

所以在前段日子，美玉经常出去喝咖啡跳舞，秀莲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毕竟她担心她那天想不开了……可这，如今她竟跑了？

秀莲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在心里祈祷：

〖美玉啊，你就算逃跑了，也千万不要被在英国的陈家势力抓到了……〗

毕竟，能和军方交好的陈家也不是吃素的，这么多年在英国也有了一定的人脉和势力。

这也算是她同美玉相处这么多年的一点情分吧。

········

半个钟头后，陈家人整整齐齐坐在客厅里，每个人脸上都是一脸严肃。

陈家老太太眉毛都不皱地喝了一碗止咳药，才用凌厉的眼神看向秀莲。

陈家老太太（凌厉）“她真的走了？”

秀莲一面哄着怀里的儿子睡觉，一面不敢看陈老太太的眼睛，垂眼点了点头。

老太太怒不可遏地哼了一声：

陈家老太太“她也配？一个落魄人家的女孩儿，哪儿里配不上我的盛儿？”

秀莲翕动嘴唇似乎想辩解，但话到嘴边，她还是没能说出口。

她只不过是个传统娘惹，哪里干顶撞婆母？那是不孝，会犯了七出之罪被休的。

陈功看了一眼为难的媳妇，发怒的奶奶和萎靡的盛弟，……他知道在座的各位心里在想什么。

陈功“奶奶您别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

他说着话，同时给老太太倒了一杯白开水，并推到她的面前。

陈功（试探）“或许……美玉她是有很大的苦衷？”

闻言，秀莲看了自己的丈夫一眼，她没说出口的话，却被自家丈夫说了出来：

陈功“我看了这字条，确实是这样啊。美玉在陈家是受了很多委屈。”

陈功“盛弟素日爱胡闹，也不大疼她，她一个小姑娘身娇体贵的，在家里也是个娇娇小姐，怎么受得了这委屈……”

这话越说越惹得老太太心烦，字里行间都是在为美玉辩护！

老太太了然于心地扫过一眼偏心眼的秀莲夫妻，转而将话头指向陈盛：

陈家老太太“盛儿怎么看？你媳妇跑了，成了个不要脸面的女人。”

陈盛似乎从没听过老太太说出这么恶毒的话，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震惊了片刻，才结结巴巴地问：

陈盛（不可置信）“奶奶你怎么…怎么说出……这么肮脏的话？”

陈家老太太（鄙夷）“怎么？我说的不对？那个黄美玉从进来就是个胆大包天的样子！”

陈家老太太“一开始还好，知道孝顺婆婆，可现在呢？整天跑出去鬼混，完全不像个贤惠媳妇的模样！”

陈家老太太“今天倒好……直接跑了！真不知道黄家是个什么人家，竟然生出这样的女儿！”

她越说越气，恨不得直接像从前对付那些女人一样，把黄美玉抓回来浸猪笼！

你没有听错，在陈老太太跟黄美玉一般大的时候，还是未解放的封建社会，她直到出嫁前都没出过门，学的也都是些让女人依附于男人的取悦手段。

那时候，她的远方表姐由于和一个教书先生私奔，被父母浸了猪笼。

那时候大家都在鄙夷唾弃她，陈老太太也不例外，她那时生怕旁人将她和那个荡妇联系在一起。

所以她发誓，一定要让自己成为一名优秀讨人喜欢的娘惹。

果不其然，由于她出色的娘惹技艺和优越的家世，她嫁给了当地最富有的商人。

也就是陈盛和陈功的爷爷。

他长得一副斯文儒雅的好模样，刚开始两人新婚燕尔倒也过得很甜蜜。但他却偏偏有一副花花肠子，前后纳进来十一二个小妾，个个年轻貌美，肚皮还争气，总共给陈老太爷生了七八个孩子。

旧社会，婆母又爱刁弄人，整日里让陈老太太服侍在跟前，话里话外讽刺她是只不下蛋的老母鸡。

婆母的刁难，丈夫的不忠，小妾的炫耀这一切，让陈老太太气得发疯，但她只能打碎牙，和着血，一同往肚子咽。

每个午夜，她都会爬起来坐在床前，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能犯了七出，不能被婆家休妻，不能步那个废物表姐的前尘。

于是，她索性装出一副慈善的假模样，流水般地给怀孕的小妾送补品，导致她们胎大难生，最终难缠而亡，一尸两命。

毕竟，谁能将错到怪她这个无辜的好心夫人身上？

至于那些庶子，她全暗地里托人将相克的食物做给他们吃，导致他们一个个去世。为了分散陈老太爷的注意力，她又特意纳了许多肤白貌美的小妾给他，好落个贤惠的名声。

只不过那些小妾，都是她提前灌了红花汤的……

后来，那些她讨厌的，讨好的，憎恶的人都一个个离去，她再也不用伪装了。

可戴了十几年的慈善面具却是再也摘不下来了。

她，陈家大夫人，彻底成了个佛口蛇心的人。

她从来都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对那个菊香好，不过是看在她还算出色的珠绣上，可是她太蠢了，蠢得可怜，还是个哑巴，陈老太太自然瞧不上她。

而选了黄美玉做孙媳妇，一半是因为她的家世，另一半原因是，觉得她如果能自己选择婚姻，肯定会活得比自己好十倍。

那身活泼大方的精神气，还有那双眼睛，似乎在说她不甘心只待在家中混吃等死……

陈老太太最讨厌这种女人，凭什么大家都是女人，她却有打破世俗的勇气，而且还生在这样一个新时代……随意她要摧毁了这个女人眼里的希望。

她看得出孙子陈盛不喜欢她，才更要让两人结婚，这样黄美玉才会过得更不幸！

看着奶奶眼里诡异的眼色，陈盛和陈功都有些慌了。

陈盛“奶奶您是不是…有点不舒服？”

陈功“要不我送您去医院看看？”

老太太敲了敲桌子。

陈家老太太“没有，……即刻调动我们在各国的势力，寻找黄美玉。”

她不可置否地对三人说道：

陈家老太太“找到后，……把她先带回来，再做处置！”

陈盛有气无力地插上一句话：

陈盛“奶奶我不离婚……坚决不离，我喜欢黄美玉……”

下一秒，老太太回答他：

陈家老太太“自然是不离的……”

她可不想让那样一个自由恣意的女人过得比她当年快活……

商量完后，大家都准备去歇息了，陈盛则有些疲惫和无力……他想，黄美玉真的这么讨厌他，他陈盛没老婆了……他老婆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