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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王的寒疾,是真的危急之症,因此需要一日三诊,以便随时修改药方,调理身体。
熠王的病症,是假的无疾相思,却也要求一日一诊,其用意,不可言说。
南平侯的密信,是闷声不响的惊雷,几日时不时就来一封,向她打听瑾王与熠王病情的症状。
锦觅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旋转的陀螺,在这几个大人物之间小心翼翼的侍奉着,转得她胆战心惊,左右为难,可把她给愁死了。
每日闲暇之余,还要照料琼玉阁庭中花田的一大片昙花。
故而,只有在那个时间里,锦觅才能真正享得一刻舒心欢喜。
日子匆匆过去半月光景,经过锦觅的细心浇灌,翻土除草,花田里的一株株昙花宛如起死回生一般,正打着花苞朵,生机盎然。
昙花的气性比较大,素来只在夜里开放,白日里一般都是敛着花瓣休眠。
而且,近几日正值花期,锦觅一直惦记着昙花的绚烂姿态,甚想一睹芳华。
她更想知道:现实中的昙花,与梦中“他”抚摸的那株昙花,二者绽放时的景色,到底有何不同之处……
这天入夜,琼玉阁里一片寂静,灯火通明。
朦胧的月色透过窗棂照进瑾王的寝室,烛台里点亮的灯光微微摇曳着。
在床上躺了将近一个月的男子眼皮动了动,从黑暗中慢慢睁开沉重的眼睑,悠悠转醒。
刺眼的光线让他反射性眯了眯双目,眨了几下眼睑。
等适应了寝室里的光亮,仰卧的男子望着上方悬挂的纯色床幔,一点一点回想起昏迷前的记忆。
骨子里流淌的血液,手上的温暖触感,无一不在告诉他:自己还活着。
很幸运的,他又挨过了一次死劫。
想着,手上也储了些许体力,以肘撑榻,支起上半身,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环境。
陈设有些陌生,不是他之前居住的寝室,再仔细一打量,发现原来是寝室隔壁的厢房。
此时,屋里除了他以外,并无看见其他人,楚遥也不在。
男子慢慢掀被下榻,随手拿起挂在屏风上的外袍穿上。
许是知道自己久病初醒,身子骨弱,想了想,又取下旁边的一件月白色披风。
裹上披风系好,男子徒手打开房门,仰望了一眼头顶皎洁的明月,漫步走到庭院中的花田前站定。
眼前的一株株白玉昙花不但没有出现想象中萎蔫凋零的现象,反而生得亭亭玉立,还打了花骨朵,犹抱琵琶半遮面,欲绽未绽。
目光下移,土壤疏松肥沃,一看就是经常被人翻动。
抬起手,从宽大的袍袖里露出一截白净的皓腕,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了抚包裹着花苞的瓣叶。
男子眉心微簇。
是谁,在他昏迷之际,动了他的昙花呢?
男子驻足了一会儿,不远处,锦觅正用托盘端着一碗熬好的汤药,信步踏入琼玉阁。
早上她观察了一会儿昙花打了朵儿的精神劲,预感今夜应该会开花。
于是掐好了熬药赴送的时辰,正好可以赶上昙花绽放。
心情愉悦,脚步也轻松了许多。
抬起头,一路行至屋檐廊下,准备接近瑾王的房间时,发现前方房门大开。
锦觅面上一惑,寻视一下周遭的异动。
当眼睛望向庭院时,刹那间,目光一顿。
她看见,在屋前的庭院中,一道白色的身影背对着她,长身玉立的站在那一株株皎洁的昙花前。
夜风习习,那人身量纤长,一袭白衣长衫,墨发垂腰,外袍的广袖随风轻拂,宛如梦中的白衣谪仙。
心口处猛的一颤,胸前有一道花印的轮廓频频闪烁,又莫名开始一阵心悸。
一根红色的仙芒正牢牢拴在俩人白净的手腕间,在玉色肌肤的衬托下,显得格外耀眼迷离,刹是好看。
是,是“他”吗?
眼前不太真实的一幕令她有些恍惚,仿佛置身梦境。
“他”又出现了在她面前,难道这一刻,她是身处梦中?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此情此景,于锦觅而言,正是真实写照。
自从在现实中碰见瑾王之后,一连半个多月,那位清雅皎月的白衣仙倌就好像突然凭空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梦中。
她不由得扣紧了手中端着的托盘,下意识放轻了脚下的步履,屏住呼吸,一步又一步,慢慢接近那一道刻苦铭心的白色身影。
“砰,砰,砰,……”
锦觅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心跳声,原来,还可以跳得那么的快,那么的响,就跟打鼓似的……
与此同时,男子也听见了身后传来一阵小心翼翼的脚步声,便察觉到有人接近此处。
愈是靠近,那“白衣仙倌”也一如锦觅所想,缓缓转过身形,淡淡的目光将她凝视,不言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