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好容易这篇才翻过去，蓝启仁又讲起了蓝氏家规。众所周知，蓝氏家规繁复冗长，连年增长，迄今已经达到惨绝人寰的三千多条，对弟子的一言一行都有规束。就拿吃饭来说，居然规定饭不过三碗，不得剩饭，吃饭时不得发出声音。蓝氏那伙食，好家伙，青菜豆腐，草根树皮，也真好意思。温晁吃了几天，看到天上飞的鸟儿、地上爬的蚂蚁都流口水，好歹那都是肉啊，蓝氏那叫什么。温晁实在是太怀念在岐山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日子了。

这边正梦着喝酒吃肉，蓝启仁突然将手中的卷轴一摔，把温晁惊醒，只听蓝启仁冷笑道：“刻在规训石上没人看，我才一条一条地复述，看看谁还找借口犯禁，既然这样还是有人心不在焉，那就讲些别的。”

“温晁。”

“在。”

蓝启仁：“清河聂氏先祖所操何业？”

天下皆知啊。温晁忙不迭答道：“杀猪的，杀猪的。”

“兰陵金氏家徽是什么？”

温晁回头看看金子勋，这才道：“牡丹花。”

蓝启仁冷笑道：“勉勉强强答对两个，我便再问你一些其它的。妖魔鬼怪，如何区分？”

温晁心道，管它怎么区分，杀杀杀便是了，便道：“作何区分，都是我剑下亡魂。”

蓝启仁胡子抖动：“不知天高地厚！”

大概觉得这种问题发挥空间太大，温晁又要胡说八道，蓝启仁便又问回简单的问题：“云梦江氏先祖是何出身？”

温晁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时也想不起来，只得道：“不知。”

“蓝氏家规第一条是什么？”

简直就是一道送分题，但温晁早就左耳进右耳出了，答道：“不知。”

接下来又问了几个问题，把温晁问得如堕迷雾，茫然不知所措，只得以“不知”相对。

蓝启仁又道：“修真界兴家族而衰门派第一人为何者？”

温晁“不知”已经答得很顺口，便随口道：“不知。”

哪知兰室突然一阵哄堂大笑。温旭扶额，温晁根本就没注意蓝启仁问的是什么，又觉得这阵大笑肯定是有原因的，忙道：“蓝、蓝先生，您再说一遍？”

蓝启仁用手势止住笑，冷眼道：“温旭，你来告诉他。”

温旭起身道：“蓝先生问，修真界兴家族衰门派第一人是谁？”

温晁茫然地想了一会儿，这才试探着道：“温、温卯？咱们温氏先祖？”

温旭沉重点头。

温晁咳了两声，“那个，蓝先生，学生就是一时没听清楚而己，怎么会自家先祖的事都不知道呢，那个，要不您再问别的吧。”

蓝启仁道：“那好，我问你，假如在你岐山温氏地盘，出了邪祟，你们温家无法灭除，你当如何？”

温晁道：“先生，您这假设不成立啊，我岐山温氏，没有除不了的祟。”

蓝启仁冷笑道：“还真有你岐山温氏除不了的祟，此次危害彩衣镇的水鬼，便是水行渊作乱，是你上游温家地盘赶来的。”

温晁摸摸头道：“还有这等事……”

温旭忙道：“蓝先生此话当真？学生当立即禀告家父，查清事实，若真如此，即派人来协助除祟。”

蓝启仁点点头，这才放过温晁，继续讲蓝氏家规，只是温晁再也不敢打瞌睡了。

彩衣镇的水行渊给姑苏蓝氏带来极大的麻烦，据说这东西若想根除，得把水抽干，打捞干净所有沉水的人和物，再暴晒河床三五年，这简直是不可能办到的事，蓝家又不能像岐山温氏那样将其赶往别处。蓝启仁为此大耗心力，三天两头的便带人去布阵压制，焦头烂额。每一看到温晁就不顺眼，非要讽刺几句不可。温旭心中有愧，派还未回岐山的温逐流同去除祟。

过了几日，岐山传来消息，水行渊并非温氏故意驱赶，但源头的确出在岐山。

水行渊是在暮溪山玄武洞内形成，那尊假玄武几百年间吃了五千多人，被延灵道长用陨铁剑镇压后，就一直困于洞中，这五千多人的怨气也一直积累在洞里，大部分被陨铁剑吸收，还有一部分慢慢凝结成一股黑气，状如黑蛇，可大可小，可长可短，可虚可实。水行渊形成后，不甘囿于洞中，便顺着地下河进入外界溪流。

岐山多山少水，水行渊觉得不是很快活，一身本事没有用武之地，向往更广阔的天空，便一路南下，来到了姑苏彩衣镇这个风景秀丽的地方，这里有广阔的水域和丰盛的“食物”。它徜徉在碧灵湖中，就像种子遇到了令它发芽的土壤，小草遇到了阳光雨露，一切都那么宜人，它时不时转个圈圈，弄个旋涡，制造些沉船事故为它献祭，让自己越来越强大。

岐山的说辞无非就是“活该你倒霉”，蓝启仁得到的调查结果便是如此。温逐流作为温若寒的贴身护卫，不可能长期呆在姑苏，便也回岐山复命去了。

少了温逐流的帮助，蓝启仁也不得不花更多的精力和人力去镇压水行渊，很少讲课，而蓝家宗主闭关不出，蓝松年也要处理宗族事务，讲课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温晁果然实践了“玩个通透，玩出花儿”的诺言。他这个人，从不拒绝新鲜事物，玩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好玩。他带着随从去蓝家后山“夜猎”，几乎把后山都梳理了一遍，蓝家仙府都有结界，能出什么害人的妖魔鬼怪，不过是一些花妖树灵，在蓝家仙府这个风水宝地的滋养下，生出了几分灵性，蓝家心慈，平对这些没有危害的小东西没有理会。这些小妖很弱小，温晁很容易就将它们消灭了，感觉夜猎真是件很容易的事，而随从们为了讨他欢心，也极尽奉承，温晁也极有成就感。

温旭都叹息再这么玩下去，可能把温情都忘了，听到温情这两个字，温晁愣了一下，又笑道：“我怎么会把她忘了？倒是你，旭哥，和涂小姐进展如何啦？”

说到涂小姐，还真是挑不出毛病，相貌端丽，举止大方，课业优秀，对众多追求者绝对的划清界线，绝不会让人产生“她对我有意思”的联想，对温旭却若即若离，“划清界线”和“若即若离”，当然是“若即若离”胜了，说明她对温旭还是不一样的。温旭也不明白，涂山氏女子如此抢手，酒香不怕巷子深，为何今年要来蓝氏听学出现在仙门百家面前，倒是像为了邂逅某人一样。

没有人知道，赵青容是因为今年涂山氏要来听学而催温旭来的，而涂婳也是听说温氏大公子要来听学而来的。

强大如岐山温氏，人人趋之，涂山氏也不例外。当然温旭人才出众是主要原因。

对于涂婳，温旭说不清是不是喜欢，可以确定的是绝不讨厌。温旭想，不讨厌，那就是喜欢了。

温晁道：“旭哥还是把涂小姐搞定再来管我的事吧。”说完一笑，带人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