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伤情之色 静谧之天

婚礼开始，李云龙看上去很是满意楚云飞的到来——也许他是更满意楚云飞带来的酒呢，不过若非楚云飞在场，赵刚肯定会特别限制他喝酒的。老赵这人再怎么喜欢教育人，也会分场合的，当着国民党友军——尤其是当着楚云飞的面，他还真不太好意思怎么训斥李云龙。

“弟兄们，咱们可都敞开了喝啊！”李云龙端着酒碗一饮而尽，之后才又说道：“咱这第一碗啊，不是喝我老李的，先喝的是咱们友军楚团长的喜酒！楚团长，大家伙都认识，这个林薇小姐，大家也都熟悉。哎，就是他俩，昨天结了婚啦，悄默声地就把事儿给办了——也不是悄默声，这不今儿就赶紧送来了他们的喜酒，啊！这到底是咱们友军，是咱老李的楚兄啊，有了喜事先想着咱们，楚兄啊，兄弟我先干了啊！”说着，又是一碗，座下的八路军士兵，也纷纷举起了碗：“恭喜楚团长！”“恭喜林姑娘！”“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啊！”“……”

楚云飞笑而不语，林薇咬了咬唇，也默不作声。随即，赵刚开口：“是啊，358团同咱们独立团，那可是亲如手足啊，楚团长跟咱们李团长也是十分要好的朋友，如今他们俩是前后脚地娶了媳妇，也可是说是一桩缘分呐！来，我们恭喜两对新人，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一时之间，大家都很是欢腾，赵刚再次举起了酒碗：“这碗酒，我想要敬给两位嫂子，林薇姑娘和秀芹姑娘。战争年代，条件这么差，但是这两位姑娘，都义无反顾地嫁给了守土保疆革命军人，心甘情愿地照顾了他们起居生活……”林薇听到这儿，低首一笑：我可没那么伟大！

“特别是秀芹姑娘，人家不嫌咱们八路军穷，嫁给了老李这个大老粗，没钱就没钱吧，这长得也不怎么样，一开口也是咋咋呼呼的动不动就是脏字儿，说实话真的是委屈了秀芹姑娘啦！”说到这儿，赵刚有些感慨，“今天秀芹姑娘大婚，可是我们却连件新衣服也没有，甚至翻遍了全团连一块像样点的包袱皮都找不出来……”

“赵政委，你快别说了！”秀芹也很是动容，“俺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能有今天，能成为独立团的人！俺爹娘去得早，就一个哥，也是咱队伍里的。俺今天嫁给团长，一辈子都不后悔！”说着，也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却略略呛到了些，可她倒也浑不在意，只笑了笑。

林薇看着她，心中却忽然一陷，她下意识伸手搭在了楚云飞胳膊上，转而看他神色疑惑，她略略摇首，却正好看见独立团一个士兵的眼色不太对劲——他似乎是在挣扎着什么？

楚云飞顺着林薇的目光看过去，也正好看见了那个神情不对的家伙，随即低首对林薇道：“看来得盯着他！”“嗯……”林薇应声，略略叹息，回首看着秀芹，正好同她目光相接，二人相视一笑。而那边，赵刚已经代表独立团向秀芹提出了希望：“……我们独立团要壮大，缺人啊，你要是能给老李生十个八个儿子，我们就能新编出一个班了。当然了，这也不是秀芹嫂子一个人的事儿，这得看看老李有没有这个本事，你们说对不对啊！”

“对！”战士们轰然大笑，李云龙也打着哈哈，秀芹早已低头羞红了脸，一言不发。

到了后来，李云龙仍旧跟赵刚闹翻——不过也实在不能怨赵刚，毕竟战争年代，再怎么喝也得定量，不能一味放肆，不然万一有什么乱子，他醉醺醺的可委实不好交代啊。

他们俩吵便吵吧，楚云飞林薇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径直离开，倒是苦了秀芹夹在中间颇是为难。林薇本想去将秀芹也拉走，却被楚云飞拦了下来：“别人的家事，我们不好插手。”“可那是我朋友，今天她新婚！”林薇不禁有些生气，“婚姻制度本来就对女性不公平，婚礼这天还得让女人受这种委屈！”她是二十一世纪的女性，自然受不了这种让人心塞的场景，一开口更是刹不住：“还有那个赵刚，平日里觉得他挺正常的，一说到结婚直接就跟生孩子挂钩！没有子宫不用生育的人，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说到这儿，林薇的声色里简直都有些愤恨了，随即冷笑道：“我突然觉得那个所谓的诅咒根本都不是诅咒了，简直就是祝福嘛，最起码不用……”这时，她才意识到，身边还有孙铭陈越两位呢，她轻咳一声不再说什么，楚云飞也是无奈而笑：“你说的这些都很对，这个世界确实很不公平啊……”

看孙铭和陈越因为她适才的息声已经向一旁撤开了些，她低声笑道：“你说我失忆之前……不对，是我遇到你之前，会不会是个不婚主义者啊，不然怎么就那么自然而然地说出了‘婚姻制度对女性不公平’这样的话呢？”楚云飞听了，也只略略颔首道：“嗯，有可能，不过要问问你从前的朋友，如果真是……那也没用，因为你已经结婚了！”说着，他伸手将她的手牵过，二人十指相扣，甚是契合。

林薇看着二人扣在一起的手，第一次发自内心地感慨古人的才华——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多平常的一句话，可是真到了此番浓情之处，却发现它正就是直戳人心。

她正兀自叹然，却不知楚云飞看着她，心绪也愈发不稳定——当初竟然险些错过这样完美的姑娘！他心中多有憾恨之意，却也更加笃定：这一生，绝不会再放过她！

“对了，不是说要盯着那个家伙……”林薇凝眉低声，抬首问楚云飞：“你觉得他是……”

“只是看他神色不正常，”说到席间注意到的那个八路士兵，楚云飞收了心绪，恢复了往常的冷静严肃，“李云龙大婚，他的部下都很高兴，唯有那个士兵一脸怅然，这之中肯定有什么不能明说的缘由！”

“而且，在赵刚训话之时，他好似赌气一般地又灌了一口酒……”林薇缓缓而道，“那副神情，似乎很是受伤，他……”

楚云飞回忆着那人的神色，发觉他确实好像是伤心之状，略略犹疑着：“本来我还想提醒一下云龙兄，但是现在看来……还是别了，看这样子似乎是云龙兄抢了这位仁兄的心爱之人，他正在暗自伤情吧。”

林薇听此，也是略略颔首：“也许吧……其实也正常了，秀芹本来就是个挺好的姑娘，虽然没有读过书，有些封建女性所固有的特质，可是她的洒脱性情还是很吸引人的。再者，在八路的队伍里，终日所见尽是男人，好容易能有个姿容不错的姑娘进入视野，自然很是招眼的……”说到这儿，她又轻声笑道：“你想去提醒你的云龙兄，我也是打算把那个士兵的不正常跟独立团的其他兄弟说说，让他们去探探虚实，毕竟他们平级之间好说话。但是……如你所说，我们还是不要去揭人家的伤疤了吧。”

“我可没那么想……”楚云飞扣着林薇的手一紧，另一手将她的腰紧紧揽着，俯首抵在她的额头上。

林薇怔忪不动，瞪大了眼：你要干嘛？！眼光下意识看了看四周，他们且行且语，竟然到了一四下无人之处！

楚云飞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只是替云龙兄考虑，毕竟，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希望自己的爱人被其他男人惦记。”

“哦，这样……”她低低应声，下意识咬了咬唇。半晌之后，他松了手，林薇也随即轻呼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而后抬首，正见他神色微动，似乎隐忍着什么，却又是一派故作的镇定，轻笑一声，揽上她的肩膀……

入了夜，林薇随意踱了两步从客房出来，却见李云龙带着和尚出了门。她眉头一蹙：新婚之夜，他想干什么？这么想着，她忽然很为秀芹不值……

到了他们的新房，秀芹正坐在炕上，一看林薇过来，很是高兴：“来来来，俺正想找你说说话呢……”“李云龙怎么出去了？新婚之夜他就这么对你？！”林薇很是义愤，秀芹略略一愣，却又笑开：“这有啥，他是团长，天天都得去查哨呢。”

这个理由一说出来，林薇下意识点了点头：“倒是挺有责任心的……”说着，轻轻舒息，“你只要不后悔就行……”感情之事，从来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林薇也不好多介入什么。这么想着，她下意识转首望向窗外客房的方向……

夜色静谧，一望无垠，沉静得让人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