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把夏天带回刑侦支队的路上，方木和邰伟都没有说话。他们不必开口询问，就足够了解夏天了。在七岁那年，夏天意外的看到了申宝强那具尸体，自然也就记住了他破碎不堪的头颅。

从那天以后，夏天每晚都会做噩梦，睡不着。夏天是一位不折不扣的PTSD患者，而且也没有被治愈。

方木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汽车，又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窒息感扑面而来。这座城市，就是一个巨大无比，危机四伏的教化场。

方木夏天，我能问问你，为什么要杀刘喜旺和那个女人么？

方木口中的那个女人，其实就是在夏天见到的那具被肢解的尸体。

因为尸体已经不完整了，所以也就不能查明死者的真实身份。

“方警官，你一定还认识我吧？你知道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对么？”

头顶上悬挂的白炽灯明晃晃的打在夏天的脸上，晃的他有些头晕，也许是生活在黑暗中的时间太久了吧，竟然有那么一瞬间开始不适应光明。

也对，像他这样的人凭什么拥有光明？

方木我当然记得你，其实我对你的印象，还只是那个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男孩。

“你压根就没想过我会杀人对么？”

不，方木暗暗摇了摇头，其实他早就想到了，PTSD患者，不治而愈的记录几乎为零，只有小部分人能够自愈。

但夏天，不属于能够自愈的范围。

“没错，我是福士玛超市杀人案的凶手，也是教化场系列杀人案福士玛超市杀人案的第一目击者。方警官，你不明白我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我实在是忘不掉申宝强的尸体，我甚至不能睡觉，因为我一闭眼，申宝强的尸体就会出现在我眼前。我做了无数次的噩梦。我一度想过轻生。”

“我一度觉得我不应该出现在福士玛超市，我不应该看见申宝强的尸体，再后来，我知道了这一切都是因为当年的实验，当年一个名为教化场的实验。我不理解这个实验为什么要伤害那么多人。我觉得那就是我的深渊。我一辈子也走不出的深渊。”

“方警官，你们同情所有的受害人，和受害人的家属。但却偏偏忘记了我们这些被意外伤害的人。”

方木所以你就复制了当年的福士玛超市杀人案，你觉得你会走出当年的深渊，得到救赎？

方木但是报复和仇恨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血腥和杀戮也不会救赎你，它只会把你推向一个更深的深渊。它只会潜意识里激化你的仇恨，所以你为什么不能换一种方式去解决问题呢？有的时候爱和理解也能帮助一个人走出深渊。

方木转了转手中的笔，认真的建议到。

“方警官，也许你说的没错，爱和理解的却可以解决问题，但是方警官，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这种人从来就不配得到别人的尊重和理解。”

“一直以来都只有我妈一个人陪着我，我爸因为受不了我的病，和我妈离婚了。上学以后，同学们也都孤立我，他们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我，他们说我是‘疯子’‘怪物’我受尽了白眼，没有人理解我。后来，我喜欢上了虐杀动物，我喜欢看着动物死在我手里的样子，我喜欢看着它们慢慢的死掉。再后来，我虐杀动物的时候被我妈发现了，她吓坏了，哭着带我去国外看病，我们花了那么多钱，但是根本没有用。回国以后，我改名换姓，希望能够开始新的生活。于是我娶了刘晓晓，因为PTSD这种病，我没有完成学业，于是去了拆迁队。”

“再后来，夏娇娇她勾引我，我实在没忍住就……但是她一周以后就告诉我她怀孕了，我知道那肯本就不可能，也知道我是中了她的计。于是我哄着她把孩子生了下来，那个孩子就是武午。我又把武午带到绿藤，让刘晓晓帮我养着。”

“后来，我终于得到了夏娇娇足够的信任。后来，我就杀了她。”

“虐杀，后来我又肢解了她的尸体。”

“但是方警官，这一切都没用！我还是没能好起来。后来我想，也许我只有复制了当年那场杀人案，篡改了结局。我才能真正的好起来。”

方木那为什么非要是刘喜旺呢？

方木难道只是因为他长的像申宝强吗？

“对，就是这个原因。”

方木我想，你本来是想让武午扮演当年的你的，但是你没想到王宇先你一步，杀害了你的妻子和孩子。

“哈哈哈哈哈哈……”

夏天笑得有些丧心病狂，但方木却还是对他有着深深的同情。

因为童年不幸的遭遇，造成了他一生都误入歧途。

“方警官，”夏天的面容隐藏在昏暗的灯光中，让人看上去有些不寒而栗“你说我们这些恶魔的诞生是因为我们亲眼见过恶魔，还是因为我们的心里就有恶魔呢？”

审讯结束后，夏天全部认罪，但当晚，夏天在监狱中自杀。

夏天把头狠狠的撞向墙壁，当警官去阻拦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这样也好，夏天，你已经解脱了。下辈子，欢迎去到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