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

我的心脏不见了——它被抢走了，它被我贩卖了，它自己走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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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阁给米瑞斯的第一印象是：暗。

光之神殿下反复咀嚼着这个字，不过并没有厌恶批判的意思。

黑暗中的一切都很安静，四处器物微微的亮光就像萤火，纤细、明澈，但阴郁。

“你就是米瑞斯。”肯定语气。

“是。”

这位神秘的阁主从高台上走下来，脚步声在寂静的空间里响起，像是平静的水面上泛起涟漪。

米瑞斯没有动作，任由脚步声在自己面前停了下来。

两人的距离很近，米瑞斯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我想要解药。”

“当然。若水已经去了，瘟疫很快能够结束。”

“谢谢。”

听到这声道谢，君克制不住地笑出声来：“啊，您可真有意思。您应该知道解药是要拿东西换的吧。”

“我知道。”米瑞斯的语气很平静。

“我以为您会先下手杀了我。‘要么神明裁决恶魔，要么恶魔谋害神明’，故事里都是这么说的。或者您偏爱神明割肉饲鹰的戏码？倒也不错。”

君转身走上了高台的第一个台阶，又有意回头去看米瑞斯的反应。年轻神祇面色淡然，并没有不豫之色，仿佛没有听出对方的揶揄之意。

“您不反驳我吗？”

“我无法左右您的想法。比起反驳您，我更想知道解药的代价是什么。”

“也对，”君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不过我想知道，如果我想要您的心脏——您是否都会慷慨地献出它？”

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太好的事，米瑞斯的神色难得地出现了一些裂痕。意料之中神明慨然赴死的场景没有出现，君不由得来了兴趣，探身想把这神色辨清，却被浓重的黑暗朦胧了视线。他头一次厌恶起这黑暗来。

“看来有一个动人的故事啊，真想听一听。您说，用一个故事做解药的筹码，怎么样？”

室内落针可闻。米瑞斯的脸色苍白极了，哪怕是炼血那次，他的脸色也没有如此难看，脆弱得仿佛失去了灵魂的支柱。

“算了，我再考虑考虑。不用着急，尊敬的光之神大人。您大可以在这里小住一段时间。前路还长着呢。”

君再次走下台阶，来到米瑞斯的身侧，温热的吐息抚上年轻神祇的耳廓：“我相信您不会在这里大展您双神职的实力的，对吧，光之神大人——原谅我，还是更习惯这么称呼您。”

话罢，这位乖戾的阁主头也不回地离开。

米瑞斯目送着君的身影在黑暗中逐渐淡去，右手缓缓抚上自己的左胸。

那里本该有一颗跳动的温暖的心脏。那颗心脏几乎干干净净，那颗心脏的主人还没看清粉饰下的垢纳污藏，那颗心脏的主人还坚定相信并认真履行着光之神的职责——除去所有能除的恶，救下所有能救的人——守护正义。

那颗心脏成为苍白无力的自我证明。

那片密林成为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年轻神祇攥紧了胸口的衣料，却失去了叹气的力量。平静、疯狂、无懈可击的质问，脆弱、彷徨、不堪一击的辩白，使他的神经凄厉地惨叫。

而占领他的胸口的冰冷的东西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