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爱情，是毒药

我是莫向晴，在经历了迷你飘的事件后，夜里总睡不安稳。我以为我已经很强大了，但没想到还是会被影响到。

距离上一次被吓得那么惨，已经有四年了。

四年前，我怀揣着对这个社会的美好希望，初初踏入职场，成为一名实习生。

我的第一份工作是艺人助理，我当时跟随的是一个名气不大的小明星。

小明星那时刚刚签约公司，忙得飞起。因为知名度不高，他只能很努力，很积极向上，争取每一个工作机会。在台上的他总是绽放最灿烂的笑容，百分之一百零一的敬业度。偶有不公;偶有抱怨，他都选择接受，积蓄力量等待爆发。我很欣赏他的乐观与强大，原本出于对未来的无知而选择的工作，渐渐变得有趣起来。不再认为这是一份单纯的工作，单纯地跟着艺人跑通告、做宣传、联系各个部门配合工作;我变得想辅佐他往前冲，冲上顶峰，俯瞰众生，想感受圆梦的热血。

是小明星的努力让我意识到，原来有一个梦想在前方，逐梦可以那么疯狂那么热血!我选择做他的助理，不仅仅为了那份薪水，还有一份私心:想在他登顶时在他身旁，对他说"恭喜你做到了！也恭喜我自己，未曾半途而废，坚持喜欢一样东西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虽然每天都很累，晚睡早起，压缩吃饭时间，不是在出通告就是在赶通告的路上。

他不挑综艺节目，能露脸的都尽力表现，力求混个眼熟，有观众缘。一度被称为"综艺咖"。我看到这样的报道就觉得很难受，他的梦想是做一个演员，而不是一个只会抓着一切综艺节目的综艺艺人。但他只是无所谓地笑笑:"综艺咖又怎么了，起码我现在有知名度了。"

偶尔有几个男七八九十号可以演一下。充其量就是背景板，即便如此，他还是很认真对待每一次演出机会。台词、神态、走位，一点一点地扣，本子都快被他翻烂了。

是，没错，知名度上来了。公司认识到他可以带来更多的利益，于是给他安排了更多的综艺通告。那是他第一次发火，跟公司叫板。

从前无论受了多大的委屈，小明星都不曾生气。他说:"我不想成为一个综艺咖，我要做的是演员!"

公司对他的发怒毫不在意，甚至觉得有些好笑，"你，演员？你有演技吗？观众认识你吗？有剧本吗？"

经纪人也站在公司那边劝他再忍忍，接多几个综艺也不会掉块肉。演员梦，娱乐圈里的谁没有个演员梦，真的真真正正做了演员的，又有几个呢？

小明星没有后台，没有资本运营，只有一腔热血和梦想。是梦想支持他走到现在，是梦想支持他忍受曾经那些白眼、欺辱、伤害。可现在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他问自己，是不是真的要妥协？

我很想告诉他不要理会公司，不要管他们!但现实是残酷的，我和他，离了公司什么都没有。两个几乎穷得叮当响的人，拿什么与资本抗衡?合约都掌握在公司手里，违约要赔高额违约金;原本微薄的薪水还没捂热就得吐出来。人脉资源?曾经友好的前辈同辈纷纷选择明哲保身，毕竟这种事情在圈里见惯不怪的，没必要趟这趟浑水。背景?普通人的我们，不被吃干抹净就算好了。

"小莫，我想拼一把。"小明星看起来有点颓废，胡子拉碴的。

狭小的出租屋里，空气有些闷热，"你想怎么办?"

"我自己拉剧本，我跟公司申请了，如果我可以在三个月内自己找到剧本去演，公司就不干涉。"

"你要怎么找剧本?万一公司出尔反尔呢？"

"小莫，你别管了。做演员是我的梦，是我的动力源泉，我现在不可以让公司消耗我的名气，我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小明星点燃一根烟，烟雾后的他，变了。

他开始频繁出入各种饭局，下了通告就往饭店赶。神色疲惫，好像没有了往日的光。我依旧负责着他的日常事务，第一次觉得弱小是那样难受。

小明星在一次饭局上遇到了大流量。大流量可谓是收割一众少女心的存在，人在哪，尖叫声就到哪儿。人长得十分妖冶，因为是日常练舞，身段也很优美。大流量的成功除了有个人努力，粉丝支持，还有资本累积。是的，大流量背靠大财团，家里有矿，要啥有啥。他还挺会做人，没有太嘚瑟，不至于太拉仇恨。

"哎，我认得你!"大流量拦下小明星说。

"?我也认得你。"虽然不懂大流量为什么这么说，但还是保持微笑。

"哎呀，我是说认真的，我看过你演的那个，那个男仆!对对对，就是男仆，那戏叫什么来着？"大流量有点抓耳挠腮。

大流量说的戏还真存在，只是小明星在戏里大概只出现了十分钟，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没想到大流量不是在客套，也没想到他居然能记得，小明星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那个戏是很久以前的了，不记得也正常，叫『主人的麻烦』。"

"『主人的麻烦』?好奇怪的剧名啊，怪不得我不记得。"大流量冲小明星抱歉地笑笑。

"嗯，因为我就是其中一个麻烦，解决了，我就杀青了。"小明星回忆起这部剧的剧情，"整部剧就是围绕解决麻烦来开展的。"

"哎我最近接到一个本子，看了你的表演之后，受到了好多启发啊！你怎么这么厉害!"大流量有点羡慕地说。

小明星感觉一把无形的刀插进心脏，尴尬地笑，"也没多厉害，你也可以的。"

"真的吗！"大流量惊讶道，"不如你教我表演吧！我找的那些老师都说我不会演戏，你是第一个说我可以的人!"越说越激动。

"我。。。"想到自己的尴尬处境，小明星想"利用"大流量一次，对不起了，"不如我们。。。"

"不如我们各取所需吧！"大流量一拍大腿，得意地说，仿佛自己想了个绝世好主意。"你教我演戏，我给你付款，当补习费，你看咋样？"

没想到大流量那么阔达，小明星想了一下:"钱就不用了，你，帮我介绍点资源就好。"

"好啊！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猎物快要进笼了，猎人的枪杆依然竖起准备好。

小明星开始频繁出入大流量的家，不得不说就是羡慕。随随便便一个家具摆设都是数十个小明星都买不起的东西。小明星给大流量上表演课的时候，大流量总是星星眼地崇拜地看着他。小明星在公司里被磨灭的自信心好像渐渐又回来了。大流量也给了小明星不少剧本，但最终能顺利出演哪一个还是要看试镜结果，全凭小明星的造化。

最终小明星被一部讲述兄弟主义社会情的剧组录用了。虽然剧里有不少大尺度的镜头，但小明星觉得作为一个演员，没什么不可以的。他演男三号，听说投资方那边力挺小明星，公司再没什么理由不让他拍戏。

当晚小明星如约去到大流量家里，照常给他补习。大明星却准备了烛光晚餐，说是要给小明星庆祝。小明星暗叹自己想得不周全，明明是靠大流量拿下的剧本，结果自己连个礼物都没给他准备。

"抱歉啊，我都没给你准备礼物。是我考虑不周，下次给你补上吧！"小明星有点忐忑。

"没关系，你来了就是最好的礼物。"

红酒喝到一半，大流量好像有点醉了，半眯着眼打量着小明星:"剧本看过了吗？"

小明星停下咀嚼，擦擦嘴说:"看过了，怎么了？"

大流量举着红酒，走到小明星身边，俯身在他耳畔轻声:"那我们来对戏吧。"

耳边的热气让小明星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迅速扭头看向大流量。两人贴得太近，唇瓣划过嘴角。大流量心情好极了，抿了一口红酒，唇边是止不住的笑意。看着小明星红如大番茄的脸，扣着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将红酒渡入他嘴里。

"唔唔，"小明星挣扎着，大流量掐着他的下颚，让他不得不喝下红酒。喉结上下滚动后，大流量满意地松开了手，"真乖。"

"你干什么!"小明星腾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找纸巾擦嘴。

大流量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声音低沉道:"不准擦。"

小明星也说不准现在自己是怎么想的。又惊又怕又喜。惊，大流量的举动;怕，之后事情的走向;喜，不知从何而起。。。

两人胶着了有一阵，大流量盯着小明星的嘴，小明星瞪着大流量。同时开口

"你喝醉了"

"我在对戏"

小明星???大哥你有什么戏?

"你的新剧，我是男一。"大流量指尖划过唇角。普通的动作被他做得色‖气满满。"我很清醒。"

小明星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剧本里没有这样的戏!"

"哦，没有吗？"大流量绕有兴致地说，"那就加一场吧~"

"你，你怎么。。。"

"我是投资方，加一场戏罢了，有预算。"大流量胸有成竹地说。

"你你你。。。"小明星现在明白了，什么演技不好要请补习都是假的!就这表演，小明星被耍得团团转，被卖了还想着给人数钱，不够还打算自掏腰包。

看着小明星像吃了黄连加一坨坨的那些东西的脸色，大流量等待他的一个回答:"现在明白了吗？"

"我有什么需要明白的!?"小明星有点气，"明白把我当猴耍是你的乐趣吗？是财团的小把戏吗？"

"那我亲你，你为何不反抗？"大流量的眼里有光。

"我没反抗吗!你看看我脸上的印子!!!"小明星一听怒了，瞧瞧这是人干的事吗？

"嗯，对。那你不反抗就是同意了。"大流量打算自问自答走流程。

"我呸!你要脸吗？"

"不要脸，要你。"

小明星脸一红，想了半天都想不出怎么怼大流量。

"所以，你要我吗？"大流量妖冶的脸蛋就在小明星面前晃来晃去，呼吸相闻。许是酒精的刺激;许是夜色已深;许是快能做一个演员的梦要成真了。

小明星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

他们的关系很复杂，也很简单。当单纯的感情掺杂了资源输送，再美好的喜爱也会让人产生距离感。

剧火了，大流量又上升一级，小明星也跟着上去了。有大流量带着他，想不火也难。但是风言风语渐多，粉丝说话也很难听。

"那个什么小明星，倒贴怪。天天就知道粘着我们大流量"

"粘人怪快死开"

"没流量没演技，凭什么要我们大流量带"

"公司快让他滚"

大流量粉丝的火来得很快很猛。在小明星公司楼下堵他，微博抗议看他的剧、节目。

小明星火得快，掉得也快。

大流量忍不了，在网上公开喊话"小明星是我认识的最好的演员，你们谁不喜欢他，可以离开。谁攻击他就是攻击我。以上。"

小明星有点灰心，他分不清网上的人讲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他能火，确实是沾了大流量的光;他能演戏，也是大流量投资的;他能在娱乐圈里立足，还是仰仗着大流量。

"我有演技吗？"小明星不禁问自己，观众买的是他演技好的账还是买剧情的账?还是大流量的账?

我看着小明星从怀揣梦想，变得眼里黯淡，到重燃信心再到现在这样灰心丧气。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网上的一篇文章『细扒大流量与小明星!兄弟情?』字里行间都暗示着他们之间有不正当关系，有小明星出入大流量家的照片，有白天有夜晚;他们在片场里的亲密照，有些是借位，有些是真的。小明星的过去被扒得一干二净，包括他的家庭。明里暗里就是暗示小明星卖身于大流量，换取资源。

此文一出，全网沸腾。粉丝们坐不住了，小明星也坐不住了，他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大流量的娱乐公司股价大跌，天天忙着开会、公关。不是谁退缩了，只是两人身份的不对等;开始的机缘不成熟;现实的压力过于逼人。

小明星的家人来质问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的同事用鄙夷的眼神看他。

他的粉丝，都成了黑粉。

对家的粉丝更疯狂地攻击他，网络暴力、现实威胁。

小明星解散了团队，我被解雇了。十天后，他从高楼上跃下。大流量宣布退圈。

一年零三个月，是我跟着小明星工作的时间。我从无所谓到热血沸腾，从不甘到接受，从不解到愤恨到冷。

彻骨的冷，从粉丝暴力他那一刻开始;从他眼里的失望开始;从他死亡的那一刻开始。

我没有见到他的灵魂，原来他已这般失望，对这个世界没有一丝留恋。他爱过大流量吗？他后悔吗？大流量真的在意小明星吗？他后悔吗？

曾经梦里惊醒因有人寄到公司的"血书"、假昆虫尸体、血娃娃等恐怖物件。

人心的恶，能索命。

。。。。。。。

人心的恶，无法想象。

现在梦醒是因人心的恶再度恶心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