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韩小茹还是一家歌舞坊清音阁的琴师。
虽美其名曰“清音阁”,其实性质和醉莺楼差不多。里面的姑娘大都习得一两样乐器以迎合文人骚客的喜好,白日里谈天说地高雅无比,晚上做的还是见不得人的生意。
那些爱惜名誉、惯会做表面功夫的风流公子,不敢往青楼里去,就喜欢逛这些地方。
韩小茹一向恪守本分,只卖艺不卖身,无论来客出多高的价钱都不为所动,只为等一知音人。
终于有一日,她一曲琵琶弹毕,堂下座客有一温雅俊秀者起身评道:“弦音清且坚,如皓月之皎皎,若溪泉之泠泠,低而不失气节,高而不骛茫远,看来姑娘之心志,不在此间哪。”
面纱之下,韩小茹会心一笑,她一直寻觅的知音出现了,当即邀他饮茶谈心,并示以真容。
这位知音正是宣阳王——容敬。
自那以后,容敬几乎日日都到清音阁听她弹琴唱曲,互诉心志,一来二去的,便生了情愫。
韩小茹天生体弱,又有旧疾在身,一日病发,危在旦夕,临安城所有的大夫都束手无策。容敬虽然医术超群,但是一向救富不救贫,而且诊金极高,不过他还是为韩小茹破了规矩。
“王爷,小茹可付不起你的诊金哪。”
她面色苍白如纸,想他救她,又怕他为难。
“唉,那有什么办法,只好委屈你做我的宣阳王妃,用一辈子来还债喽。”
这层窗户纸一捅破,两人互知心意,感情也是一日千里。待韩小茹病愈,容敬就为她赎了身。只是临近成亲,韩小茹突然改变主意,以死相逼,最终嫁给了杨倓修。
“这个杨倓修从哪儿冒出来的?你为何要嫁给他呢?”
花倾尘不解,明明已经快完美结局了,咋半路杀出个这玩意儿,真是煞风景。
“有一日清音阁的妈妈托人找到我,说阁里来了位难缠的客人,硬说阁里的姐妹弹琴难听要砸了清音阁,希望我能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帮她摆平这事,只要我弹一首曲子便好。那人听罢还不满意,要我陪他喝酒,我虽不愿,可看在妈妈的面子上,就陪他喝了一杯。就,就一杯,我便没了知觉,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我已经……”
韩小茹泣不成声,仿佛事情就发生在昨日,像阴影一般挥之不去。
“肯定是酒有问题!那个人恐怕就是杨倓修吧,清音阁的老板娘一定和他有勾结。这件事你为何不告诉宣阳王殿下?”
“我做出这种不贞之事,哪里还有脸告诉他?况且杨国舅一心打压太子府,如果泽轩知道这件事,以他的性格,一定会不惜代价杀了杨倓修,到时候杨氏一党势必会拿此事大作文章,后果不堪设想啊。”
韩小茹虽然不涉朝堂,但在清音阁听那些高官子弟谈起朝中之事,耳濡目染的便也了解许多。外戚专权,太子一脉式微,即便尊贵如王爷,很多事情也是身不由己。
“可这件事从头到尾你一点儿错都没有啊。宣阳王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小茹姐,这样对他太不公平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知道事情的真相,也许愿意为你放弃王爷的身份、带着你远离此处浪迹天涯。”
花倾尘见惯了书里为了对方好而隐瞒真相、牺牲自己的故事,其实很多时候话说开了,事情便会简单许多。
“可是,我已经……,他真的愿意再接受我吗?”
“如果他真心爱你,就不会在乎这些,你当时真该跟他说清楚的。”
“真的可以吗……”
“哎,不试试怎么知道?我觉得你们俩应该见上一面,如果因为别人的错误错过一生,岂不是太过可惜?见面的事儿嘛,我来安排。”
韩小茹沉思片刻,她并非不想与容敬双宿双飞,只是拖得时间越久,便越容易失了那份勇气。
“沈夫人,你莫怪我多想,我与你只几面之缘,你没有理由为我的事如此尽心尽力。”
花倾尘并不气恼,有怀疑也属正常,她这样尽心尽力,也不过是为了报当年之恩。
“我只是觉得和你有缘,想帮你而已。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我不会害你。”
“可是我一但回去,再难出来,杨倓修会派人看着我的。”
“三日后我自会去找你,到时候见不见宣阳王,小茹姐,你可要想清楚了。”
一语将毕,外面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喊声,两个男人一个接一个地喊着“六夫人”。
“是府里的人来寻我了,这可怎么办?”
韩小茹看着地上两个快醒的丫鬟,若是被来寻她的人看到了,必定有所怀疑。
“我有办法,小茹姐,得罪了。”
花倾尘在她脖子上轻点一下,韩小茹便晕了过去。头向右微微侧偏,恰露出左肩上拇指般大小的红莲金印,花倾尘瞧见了,心中更加确定,又顺手拔走一只珠钗。
这样主仆三人一起被人弄晕了,就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