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洞

“李承鄞，李承鄞……”

我叫了他几声，可是他却没有应我。

许是他睡着了，我走上前去，坐在他旁边，见他就这样竖躺着。

殿里的烛火应在他脸上，他的眉宇，他紧闭的双眸，他薄薄的唇，我看的一清二楚。

许是他太好看，眉宇之间透露着英气，或者是他的脸有着我西洲男儿没有的柔和，我竟伸手抚上他的眉。

他皱了皱眉，却没有醒。

我不知道他喝了多少酒，原本打算痛打他一顿的心，此刻却没有了兴趣。

因为他口中叫着“别走，别走……”。

他叫我别走，原来有一天他也会这样柔情似水地挽留我。

我记得我喝醉时，都会口渴的，正好寝殿的桌子上放着永娘刚刚给阿渡端来的热汤。

那是一碗鸡蛋青菜汤，我尝了一口，口温刚刚好。

我第一次给别人喂汤，可是却高兴的不得了。我向来没有服侍人的耐心。

此刻却给李承鄞破了先例。可他依旧蹙着眉，不知道梦见了什么。

就在我就要将汤勺递到他嘴边时，他忽然拉着我的手喃喃自语道:“别走，别丢下我一个人，我一定会娶你的。”

李承鄞这句话未提名字，但我也猜出来他说的是谁，是那个在我和他新婚之夜生病的赵家小姐，赵瑟瑟。

那汤勺就停在他嘴边，前进不了半分，我撇嘴笑了起来，我这是在干什么？自作多情吗？还是觉得平日里我和李承鄞吵的架太少了，今日竟忘记了他视我是夺了他瑟瑟太子妃之位的蛇蝎女子。

寝殿的门是锁着的，可是窗子可没有锁，我打开那镂花的窗子，从床下的暗格里取出男装，平日里永娘不喜欢我和阿渡穿男装的，我就把它们藏在暗格里，如今我只想去找月娘，或许在这上京，她是我除了阿渡唯一的朋友了。

从寝殿出来，没有了阿渡，我不能再轻轻松松地逃出这东宫，躲过好几次值班的宫人们，我才到东宫的外墙那里，我记得以前这里好像有个狗洞的。

可是，如今却没有了，那处原来的狗洞，如今不知是谁用砖砌上了。

我就蹲在那里，瞧着那个不存在的狗洞，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在上京，我很少哭，因为很少有人会为我伤心，而我为什么要哭给那些不在乎我的人看呢？

夜已深，天空中繁星点点我心里头有些思念我的西洲，我阿爹和我阿娘，还有我的哥哥们。

我记得阿爹给阿娘说过，要为我找一个满眼都是我的良人，让我做西洲最最快乐的姑娘。

可是，我还是来了上京，我记得阿爹说，他会派人来看我的，我一直在等，却一直等不到。

今夜的月很亮，月光应在地上，就如白昼一般，可是这会子，我瞧着天竟暗了下来。

“太子妃？你……这么在这？”这是裴照的声音，我抬头看了看他。

他今日当值，一身灰色盔甲，右手紧紧剑柄，见我在这，他一脸惊讶。

我仰着头，不让眼泪流下来，那月光照进我的眼里，我看着他，“晚上睡不着，出来溜达溜达。”

裴照看看我，又看看那个被堵死的洞，他像是相信了，伸出他握剑的手，对我说“太子妃，我送你回去。”

我看见他的眼里，他的眼里只有我一个人，而那个我一身的富贵荣耀，满头的金银玉饰，犹如一只被人喜爱的花瓶，没有喜怒哀乐，只能好好地放着，供人观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