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房间里只剩下风陵傲和楚天逸两个人，其实在紫烟出去的一刹那，楚天逸后悔了，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最讨厌说那些尖酸刻薄的话，今天却口无遮拦地说了，还是对着风陵傲。

覆水难收，话已经说出去了，他只能静静等着风陵傲开口。

“王妃，还愣着干什么？柴房的木头在等着你呢。”

“啊，什么？”随即他就想到了这是叫他去砍柴，“哦，我现在就去。”

风陵傲不紧不慢地洗着脸，楚天逸，咱们来日方长。

暮王府，暮天正坐在大堂中央，下面是跪着的暮羽和倒在一旁的暮延卿。

“你们还敢回来？”暮天杀意尽显。

“王爷，”暮羽俯身拜倒在地，“少爷知错了，他被楚天明刺伤，命在旦夕，求您救救少爷。”

暮天早就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楚天明找到了暮延卿藏身的客栈，把他伤了。

“我为何要相信你们？别忘了，你们刚刚背叛了我，逃出了王府。”

“王爷，少爷逃出去全是为了楚天明，是属下误信小人，没有及时阻止，楚天明却要杀少爷，少爷已经心死，只求王爷能原谅。”

暮天眯着眼，“要我相信你们，可以，那就以死证明。”

话一出，时间仿佛静止一般，暮羽低着头，睫毛动了动，瞥了一眼昏迷的暮延卿，“希望王爷说到做到。”拔出随身的匕首朝着心口刺去。

“不要！”匕首落下的瞬间，一个白影闪过，匕首竟生生停在了空中。

“少爷！”暮羽惊喜地看着身前的人，“你醒了！”

暮延卿徒手抓着锋利的匕首，鲜血顺着手掌不停滴落，“放手。”

听到虚弱到几乎没有的声音，暮羽僵硬地松开了手，“咣”，匕首落地。

暮延卿转身正对着暮天跪下，“王爷，延卿知错，是延卿辜负了您的养育之恩，不求您能原谅，只求您不要让我走，我一定会拼尽全力助您成就大业。”

暮天黑色的眸子望进暮延卿坚定的眼睛，那夹杂着痛苦和愤恨的目光让他相信了，或许可以再相信他一次，“起来吧，你的房间，一直给你留着。”

“谢王爷，”暮延卿磕头谢恩，“那暮羽……”

“是个危险人物，不过够忠心。”

暮延卿听出了赞许的语气，“暮羽，还不快谢王爷不杀之恩。”

“暮羽谢王爷。”

“去吧。”

“王爷，延卿告退。”

“等一下。”还没走出屋子，暮天突然叫住他们。

“王爷？”暮延卿疑惑地看着他。

“别再叫王爷了，听不惯。”暮天漫不经心地说着。

暮延卿身子一顿，“是，父亲。”

被暮羽搀扶着走出大堂，暮延卿终于再次瘫倒在地上。

“少爷！”暮羽有些担心，那一剑实在太深，他不敢想象刚才少爷还提气去护他。

“阿羽，”暮延卿提着一口气，“以后不许再做傻事，否则，绝不轻饶。”

“阿羽知错，绝不再犯。”

暮延卿微微笑着，晕了过去。

午饭时间，风陵傲和楚天逸，无岸坐在一张桌上吃饭，尽管无岸再三以不合礼法推拒，还是没能抵过陵王的施威。

楚天逸强忍着背后的伤，那因刚刚的砍柴而再次开裂的伤口，早已把白衣染红，幸好他换了衣服。可是，看到这一桌的菜，他不禁深深皱眉。

一桌偏辣的饭菜，正合风陵傲的胃口，楚天逸习惯性地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到风陵傲碗里，等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身子一顿，已经晚了。

“我不喜欢这个。”风陵傲夹起那块肉扔在一旁。

楚天逸撇撇嘴，喜不喜欢你自己知道。

风陵傲看到楚天逸并不怎么夹菜，“怎么，不合你胃口？”

“咳咳咳，”楚天逸被呛了一口，“没……没有。”

风陵傲送了他一个白眼，“那就多吃。”说着夹起一大筷子辣白菜扔进他碗里。

其他时候怎么折腾都行，就是在吃饭上，他不允许有人怠慢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的毛病。

楚天逸却完全理解不了他态度的突然转变，重要的是，这是你爱吃的，你自己吃就好了，为什么要给我？我这常年食冷食的胃经过一年的调养刚刚好转，还有这一身的新伤，你……

沉默良久，楚天逸任命地拿起筷子，赌气般把菜塞进嘴里，好，我吃。

一顿饭就这样结束，风陵傲和楚天逸都有各自的事情，也就分开了。

风陵傲看着步伐有些轻浮的楚天逸，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

“主子，您既然知道王妃有事在身，不应该这样的。”

“嗯？”风陵傲疑惑地看着他，“我做什么了？”

“你难道不是故意让他多吃辣的吗？他有伤在身，这样实在不妥。”

风陵傲身子一顿，随即摆摆手，“无妨，死不了，我们走。”

楚天逸直奔衙门，楚风说红衣贼有了重大发现，这是他追查很长时间的一个团伙，心狠手辣，无恶不作，他一定要把他们连根拔起。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在衙门口迎接他的不是楚风，而是楚天明。

“天明，你怎么在这？”

“哥，你还好吗？”一天不见，楚天逸脸色苍白，气息也有些不稳。

“放心，哥没事，”楚天逸安慰似地拍拍他的肩膀，“你先回去，我还有事。”

“哥，”楚天明拉住想要进衙门的楚天逸，“我跟你一起走，时间紧迫，来不及多说了。”楚天逸被他拽着就进了衙门。

“哥，刚刚得到消息，红衣贼在武城街附近出现，似乎有所行动。”楚天明边走边说。

“红衣贼的行踪，你怎么知道？”楚天逸停下脚步。

“我……”

“楚风。”不等他解释，楚天逸叫了楚风。

“少爷。”

“是你告诉他的？”

楚风单膝跪地，“是，属下鲁莽，二少想参与红衣贼的追查，所以……”

“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一个字都不准告诉他，起来吧。”

听到楚天逸淡淡地吩咐，楚天明脱口而出，“为什么？”

“你想干什么都可以，唯独这件事不行。”

面面相觑，四目相对，楚天明渐渐低下头，“是，我知道了。”

没有等来意料中的撒娇或是吵闹，楚天逸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欣慰，他的小弟终于长大了，这样他也可以放心地去陵王府了。

待楚天明离开，楚风继续禀报，“一个时辰前，红衣贼出现在武城街的全盛酒馆，一刻钟之后离开，出了城。”

“武城街？”那不是他们一贯出现的地方。

“是，那条街的中心就是暮王府。”

楚天逸紧紧皱眉，“我知道了，密切注意暮王府的一举一动。”

“是。”

出了衙门，楚天逸没有回陵王府，也没有去楚王府，他直接来到武城街的全盛酒馆，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从这里往下看，正好可以看到整个大街。

红衣贼出现到现在半年有余，活动范围从未出过前门街，如今却现身在武城街，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呢？

楚天逸看着前门街方向，暮王府位于各个大街的中心位置，对于他们来讲，前门街和武城街并无不同，之所以会在这个时候换位置，一定是武城街有什么是前门街没有的，顺着武城街的方向……

楚天逸突然站起来，那里是……

“你说什么？”

风陵傲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响起，仿佛地狱里的阎王。他只是想对暮天聊表诚意，告诉他红衣卫是自己人，也方便以后行动，没想到，他竟把地点约在了武城街！

危险的气息弥漫整个屋子，“你们去了？”

“是。”跪在地上的三个人如实回答，在风陵傲面前，没人敢撒谎，即使他们知道这样说会死。

“自己解决，滚！”风陵傲一挥袖用内力把他们震了出去。

无岸在一旁恭敬地站着，“主子，还请立刻回城，这里已经不安全。”

“好，我先回去，你留下善后。”风陵傲飞身离开。

该死，暮天这个老狐狸，狡猾得很，以楚天逸的能力，不知道会不会发现陵王府和暮王府的联系，要是让他察觉了……

风陵傲晃了晃混乱的脑子，莫名有些烦躁。

一路飞奔赶到陵王府，风陵傲找来紫烟，“王妃呢？”

“王妃午饭后出去办事，还不曾回来。”

这时已是黄昏，风陵傲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转身朝全盛酒馆走去。

天色渐暗，行人也少了很多。风陵傲很快到了酒馆门前，已是空空如也，抬头看了看，二楼靠窗的位置坐着唯一的一位客人。

楚天逸此刻什么也不愿想，他只想喝酒，喝凉酒，喝冰酒。

他左手握拳用力抵在胃部，果然不能吃辛辣的东西啊，整整一个时辰，他的胃就像被火烧一样，能吐的都吐出来了，没有任何效果。

无奈地斟满一杯酒，却有人提前一步抢了他的酒。

风陵傲一口喝尽，把杯子放下，就那样站在他旁边。

楚天逸抬眼看了看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却再次被抢了去。

“想喝酒自己倒，为什么要抢我的？”楚天逸有些生气，连酒都不能喝吗？

风陵傲淡淡地看着他，突然抓起他的手“跟我回去。”

“你干什么？”楚天逸甩开他，“我不回去。”

风陵傲猛地抽出长剑抵在他的肩上，“你知道了什么？”

楚天逸摇摇晃晃地站着，因为晃动脖子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流了出来，“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跟我装傻？”风陵傲稍稍用力把剑尖压在楚天逸肩上，楚天逸立刻吃痛地皱起了眉头。

“现在知道了吗？”

楚天逸抬头看着他，目光平静从容，“我不知道你想让我知道什么，我该知道什么，你要是想杀我，尽管动手就是。”

“你……”风陵傲彻底被激怒了，“楚天逸，你不要以为我不敢动手，你！”

楚天逸身子倒下去的那一刻，风陵傲的话顿住了，他来不及思考地扔下长剑抱住他。“喂！楚天逸？楚天逸！”怀里的人早已不省人事。

风陵傲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触手可及的是滚烫的温度，来不及思考，抱起他就往楼下跑。

风陵傲直接抱着楚天逸回了陵王府，命人叫了大夫，这才知他是胃病犯了，再加上身上的伤有些感染，才高烧不退。

无岸送走大夫，看着站在床前的风陵傲，“主子，红衣卫的事……”

不等他说完，风陵傲打断道:“他并不知情，这件事不要再提。”

“是。”无岸扫了一眼床上的楚天逸，默默退了出去。

楚天逸，你最好不要挡我。

第二日下午，楚天逸转醒，头还有些痛，但胃痛已经不那么明显了。

“少爷，你醒了。”楚风把刚倒好的水送到他面前。

“楚风，你怎么在这儿？”楚天逸惊讶地看着他，又四处看了看，这里是陵王府没错。

“少爷，您昨日大病，陵王派人把属下叫来伺候您。”楚风如实回答，昨晚看到无岸的时候，他也吓了一跳，随即就明白了。

楚天逸这才回忆起昨天的事，他去全盛酒馆勘察，发现武城街连接着暮王府和陵王府，就想回陵王府暗中调查一番，没想到突然胃痛，紧接着头痛欲裂，于是他就一杯杯地借酒驱痛。再然后，然后……

楚天逸心里一惊，是风陵傲！他想起了风陵傲以及那指着自己的剑，不由自主地抬手摸了摸脖间，果然包裹着一块纱布。

自己说了什么，风陵傲要杀他，可最后为什么又放弃了呢？楚天逸想不起来，也想不通。

“少爷，陵王已经准许属下住在陵王府，陪在少爷身边。”楚风看楚天逸想的出神，轻轻说道。

“好。”虽然不知道他是何用意，不过有楚风在，他也更自在一些。

临近黄昏，楚天明站在一棵大树后，时刻关注着前面的一个红衣贼。虽然大哥不让他插手，但他不可能坐视不管，他知道，皇上给大哥的期限，就快要到了。

一路紧跟，直到红衣贼消失，楚天明抬头一看，微微发愣，他竟不知不觉来到了暮王府。

红衣贼应是趁着天黑翻身进了王府，不能打草惊蛇，想到这儿，楚天明也飞身跃进去。

凭着以前的记忆，楚天明很快略过大堂，暮天房间，来到暮延卿的门外，隐隐听到有对话从里面传来。

“暮少，我家主人带话来，暮王府的做法让主人很不悦，下不为例。”

“哦，我们有做什么吗？不是你家主人主动联系暮王府的吗？到头来却怪到我们身上，这不好吧？”

隔着门，楚天明听到了暮延卿淡淡的声音，不卑不亢，却那么遥远。

他晃晃自己混乱的脑袋，轻轻戳破了窗户纸，往里看去。

暮延卿正站在中央，正对着一个人说话，那个人……

楚天明猛地直起身，他清楚地看到了那人衣服上红色的标志，是红衣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