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少主……少主？”暗风已经叫了风凌傲三次了，对方还是一点儿回应都没有，这让暗风感到奇怪，是什么让少主这样出神呢？

凌傲又走思了一会儿，淡淡地问:“午膳如何了？”

暗风看了看窗外，“少主，现在还早，估计还有一两个时辰。”

风凌傲点了点头，暗风大着胆子又说了一次，“少主，这楚家的请帖……”

风凌傲仰躺在椅子上，“黄鼠狼给鸡拜年，烧了。”

“是。”暗风应着，好像，少主今天的心情，不是很，他也很识相地想要退出去，可是，退到门口，淡淡的声音又响起，“暗逸在何处？”

暗风愣子一下，“回少主，统领在刑堂。”

风凌傲顿了一下，换了个姿势，“何时去的？”

“已经有一个时辰了。”说完，暗风不再多做停留，推门走了出去。

风凌傲一动不动地坐了半个时辰，轻轻叹了口气，飞出了书房。

刑堂，阴暗的内间，暗逸被绑在十字刑架上，背后的铁鞭有规律的落在背上，旁边的人一刻不停地报数，提醒着他已经过半了，暗逸始终一声不吭，双手放松地搭在两边，放松着自己的身体去接受惩罚。

风凌堡刑罚规定，受刑者自行退去内力，不得刻意抵抗，不得躲避喊叫，违者重罚。

刑罚过半，暗逸的背上已是暗红一片，分不清哪儿是肉，哪儿是血。

暗逸紧紧咬着牙，任疼痛一次次袭来，心想自己肯定是做统领时间太久了，很久没有这样被罚过了，就这几百鞭子，怎么会疼成这样。

就在暗逸在心里反思自己的抗刑能力的时候，门开了，暗逸背对着门口，自然不知道来的是谁，他也没有精力去想。

风凌傲示意执鞭的人退在一边，拿起那把滴血的铁鞭，注入三分内力，朝着血肉横飞的背上打去。

“啊……”一声抑制不住的痛呼，背上瞬间多了一条血流，暗逸攥紧了双手，却又像被针扎了一般赶紧松开。

“三百九十九。”

暗逸还没有喘过气来，裹挟着内力的鞭子再次亲吻了他的后背，“嗯！”暗逸死死咬住嘴唇，将痛呼淹没在嘴里。

“四百。”

这次，鞭子没有再落下，风凌傲只是站在后面，静静等着。

暗逸喘息着，过了不久，他刚缓过气，不敢再拖延，“暗逸违反规定，抵抗刑罚，大声喊叫，烦请重罚。”

后面没有声音，暗逸只能提高音量，“暗逸违反规定，抵抗刑罚，大声喊叫，烦请重罚。”

风凌傲示意其他人出去，走到暗逸面前。

暗逸看到了熟悉的靴子，熟悉的暗红色锦衣，熟悉的面孔……

“少主！”暗逸一个激灵，差点儿跪在地上。

风凌傲冷冷地看着他，“暗卫统领，你可知错？”

暗逸垂下头，睫毛掩盖了眼中的颜色，“少主息怒，属下……知……知错。”

风凌傲一把扔下了铁鞭，凑在他耳边说:“七百铁鞭，还差七百，我们慢慢算。”

暗逸醒了，发现自己趴在床上，背上的伤口依然疼得他冷汗直冒，显然，并没有上药。不明白应该在刑堂的自己为什么此刻在自己的房间，他想要起身，可只是微微一动，背上就一阵钻心的疼。

眼看着后背就要挨着床，却落入一双坚实有力的臂膀中。

“大哥，怎么样？没有弄疼你吧？”

暗逸听到了刻意压低的声音，抬眼看了看，“暗雨，是你啊。你……你怎么来了？”

暗雨重新把暗逸安放在床上，打开刚刚拿出的药瓶，“你还说呢，伤得这么重，还想去哪儿啊。”

暗逸勉强笑了笑，“放心吧，我没事。”

暗雨也知道他的脾气，“好了，等上完药你再这么说也不迟。”

暗逸一听，皱了皱眉，抬手阻止了他上药的动作，“雨，你不是不知道刑堂的规矩……”

“是是是，我知道，”暗雨打断了他的话，“你就没想过，我既然敢这么大摇大摆地拿着药走进来，是谁授意的？”

暗逸一惊，疑惑地看着暗雨，暗雨笑着点了点头，“现在，你可以放心地让我上药了吧？”

暗雨拿起药瓶，担心地看着暗逸，“你忍着点儿，伤成这样，肯定不好受。”

暗逸点点头，轻轻闭着眼，双手死死抓着两旁的被子。

“唔！”暗雨毫无犹豫地把伤药涂抹在每一个伤处，尽量快速地处理，暗逸还是忍不住呻吟出声。

暗雨只好通过聊天来分散他的注意，“风、雷和电已经领罚了，现在都在门外候着呢。”

暗逸:“他们的伤……”

“放心吧，已经处理过了，和你比起来简直小巫见大巫。”暗雨没好气地说。

暗逸惨白的脸微笑着，“没事，过不了几天就好了。”

最后，暗逸的前胸后背被暗雨缠上了厚厚的纱布，一切才算结束。

暗逸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找了个舒服的地方靠着，“让他们进来吧。”

暗雨收拾完东西，站在一旁，“都进来吧。”

门“哐”地一声被打开，三个人进来就闷头单膝跪地，“大哥，你罚我们吧。”

暗逸乐了，“你们这是干什么呢？快起来。”

三个人纹丝不动，暗雷闷闷地说:“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把握好分寸，害大哥被少主责罚，我真该死。”

暗逸对这几个死脑筋也很无奈，“你们真的不起？让我起来扶你们？”

三个人猛的抬头，暗逸已经挣扎着要起身，“大哥！”他们迅速站起身，一眨眼暗风已经来到近前扶住了暗逸，“大哥，你没事吧？”

暗逸摇摇头，额头又渗出一层冷汗，大概……伤口又裂开了吧。

暗雨急忙过来查看，看到暗逸摆了摆手，只好暂时作罢，“你们不知道顺着大哥点儿吗？知不知道他伤的多重！”

三个人顿时安静了，站在一旁不敢动。

暗逸拍了拍暗雨的肩膀，示意他没事，暗雨才退了一步。

暗雷撅了噘嘴，“要不是因为他们，大哥也不会受这份罪。”

“胡说什么！”暗逸狠狠瞪了他一眼，暗雷立刻闭嘴了。

房间立刻陷入了让人窒息的安静，暗逸叹了口气，“你们是都很闲吗？暗风，去少主那儿执勤，暗雷、暗电，去看看暗卫的训练。”

“是，统领。”三个人领命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暗雨。

暗雨看了一眼有些红色的绷带，默默叹了口气，他刚绑上的呀。

正重新拿出药的时候，门再次开了，冷漠的声音毫无预料地出现，“刚才还很热闹，这么快就没人了？”

房里的两个人几乎毫无犹豫地放下自己的东西，跪在地上，“参见少主。”

风凌傲慢慢走到床前，坐在床上，从进门开始，他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暗逸。

“出去。”

暗雨一愣，“可……”他偏头看了看已经红了一片的绷带。

暗逸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暗雨担心地皱眉，大哥呀，我心疼你的后背啊。

没有办法，他起身退了出去。

风凌傲看着眼前跪的笔直的人，除了房间不同，似乎这个场景和昨天一样。他慢慢起身，来到暗逸身后，手指隔着单薄的衣料触摸着身上的伤痕。

暗逸呼吸一滞，一阵剧痛传来，但是这次，他却连呻吟也没有。

风凌傲看着他明显因为疼痛而紧绷的身体，淡淡地问:“暗逸，疼不疼？”

暗逸明白自己的回答意味着什么，但是他只能回答，“少主，属下没事。”

风凌傲果然加重了指尖的力度，“呃！”暗逸还是没有忍住，险些倒在地上，他用双手支撑着地面，才勉强维持着跪姿，颤抖着开口，“少……主，属下……知错。”

风凌傲闻言停下了手，“我倒要听听你知道了什么？”

暗逸膝行着转过身，低头垂眸，冷静地陈述自己所犯的错，“属下没有完成少主的任务，属下迟了回来的时辰，属下不服管教，枉顾刑罚，属……属下……”似乎，没有什么了。

风凌傲站起身，看着低眉顺眼的暗逸，良久，他淡淡开口，“没了？”

暗逸不敢抬头看风凌傲，却也感觉得到他的心情很不好，可是，他思来想去，还有什么？

就在暗逸苦苦思考的时候，风凌傲平静的一句话却让他心惊胆战，“七百鞭，不知道能不能让你想好。”

暗逸深吸一口气，头垂得更低了，声音也是从未有过的低沉，“属下甘愿受罚。”

风凌傲静静看着低头认错的人，心中莫名有些苦涩，罢了，他一摆手，“床上，上药。”

暗逸一个激灵，赶紧叩首，“属下不敢劳烦少主，属下自己……。”

“暗逸，不要让我说第二次！”风凌傲的语气里透露出不耐。

暗逸果断地站起身，朝床上走去，他怎么会不知道，风凌堡万没有主子给属下上药的道理，既然风凌傲这样说了，那就肯定不是普通意义上的上药。

风凌傲坐在床边，用手撕开绷带的开口，“在我上药之前，你最好给我想清楚，你最大的错误是什么！”

暗逸按下呼之欲出的痛呼，认真地想着风凌傲的话，最大的错误？任务？抗刑？说谎？少主最在乎的是哪个呢？

“嗯！”暗逸一声痛苦的shenyin，风凌傲却毫不在意，继续用力地撕开粘在伤口上的绷带，“想的怎么样了？”

暗逸有些慌了，“少主，属……属下……”

风凌傲冷笑一声，“没关系，我会让你想起来的。”说着，一瓶药水全部倒在了伤口处。

“啊！”剧痛蔓延全身，暗逸本能地想要蜷起身体，却被风凌傲紧紧地按在床上。

“别动！”风凌傲冷冷地命令。

暗逸死死抓着被子，压抑着全身的疼痛，等到让他头晕目眩的刺痛过去，他才感到一丝异样，暗雨的药不应该是这样的，这个药……

他猛然回头，看到扔在地上，只剩下空壳的药瓶，“金凝露”三个大字赫然写在上面。暗逸瞪大了眼睛，“少主！”这金凝露有多珍贵，他不是不知道，这是只有风凌傲受了重伤之后，才会用的绝等良药，如今用在了自己这受了刑罚的身上，这……

风凌傲像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搓了搓自己的双手，使劲按压暗逸的后背。

“呃……”疼痛再次袭来，甚至比刚才还要疼，可是暗逸的心思全在那瓶药上，更是不敢“轻举妄动”，现在只是尽全力忍着，冷汗不停地往外冒。他知道，少主在帮他！

风凌傲也不看他，专心地把药揉进伤口里面，确保能够全部吸收，“现在知道疼了，早干什么去了！忍着！”

暗逸还想说什么，却总是在开口的瞬间被风凌傲突然的用力变成了shenyin，几次过后，他也老实了，安静地趴在床上，不在说话。

很快，药上好了，绷带也裹了紧紧的三层，风凌傲站起身，暗逸也不敢耽误，想要起来，却被风凌傲的双手阻断了，“坐好。”

暗逸不敢违抗，坐在床沿上，看着风凌傲双手背后，慢慢踱到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色。

一时无话，暗逸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昨日还明显能够感觉到的怒气，现在竟丝毫也没有了。暗逸抬头看着窗前站着的风凌傲，没有原因，他就是知道，这次的事，结束了。

“逸，”风凌傲轻启双唇，叫着他。暗逸没有回应，他知道，风凌傲有话要说。

“下次不要再这样，你是我的暗卫，但是，你也是我唯一信任的朋友。”

暗逸一怔，抬头看了一眼窗前的风凌傲，低下头不再有所动作。

风凌傲悠悠开口，“答应我，不要挑战我的底线，不要因为别人，伤害你自己。”

是了，就是这样，暗逸终于明白，这才是自己做的最错的事。毫不解释，代人受过，不顾风凌傲一心想要轻饶自己。冥冥之中，让他痛苦，失望了。

“十年，你从未失手过，我也从未罚过你什么。就算未能完成任务，逸，我不是一个暴虐嗜血之人，也没有随意罚人的癖好。”

暗逸眸子有些颤抖。

“你舍身护手下兄弟，我岂能重罚你？我只希望，你不要骗我。”

暗逸蓦然抬头，看着风凌傲的背影，风中飘起的衣摆……是啊，他怎么就忘了，眼前之人不只是高不可攀的少主，亦是他陪伴了十年的……也许算得上……朋友？

身体渐渐离开床，暗逸单膝跪地，双手抱拳，眼神异常坚定地开口，“少主，属下知错。”

风凌傲没有回头，视线追随着窗外飞过的大雁，“嗯，绝无下次。”

“是。”说出这个字，暗逸松了口气，却听到风凌傲恢复了的平静声音，“大雁南归，他，也快回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