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你值得我信任吗

沈立秋顿了顿，挺想装作刚刚风大没听清。但他才刚调整好自己的表情，一回过头，就撞进了傅夏如沐春风的笑容中。

“没听清吗？那我再说一遍好了。”傅夏完全预判了沈立秋的反应，“我说，我喜欢你。”

这下好了，无处可藏。

沈立秋尴尬地笑了笑，“傅夏，我觉得吧，这种玩笑还是别开的好，不然很容易让人误会……”

“谁说这是玩笑了？我明明很认真的好不好。”傅夏可一点都不觉得尴尬，自顾自说下去，“所以不管你怎么想的，从现在开始，我决定追你了。”

沈立秋觉得无可奈何，“不是，你有病吧？我刚这儿跟你说了这么一大堆主角不是我的往事，你就说你喜欢我？喜欢我给你讲故事？还是喜欢听故事？你网上下个APP让人工智能天天给你讲故事多好呢，各种故事都有，还有相声呢，而且人家还不嫌烦，能给你讲一晚上，考虑考虑吗傅夏同学？”

好好的告白就被这样怼回来，傅夏不仅没生气，还觉得有点想笑。

“人工智能没感情。”傅夏说，“我喜欢听带着感情的朗读。”

“那你去小学晃一圈吧，那儿基本上可以称为‘有感情的朗诵’鼻祖。”沈立秋没好气道。

傅夏再接再厉：“不去。小学生的声线太稚嫩，人工智能的声线太冰冷，我也挑声线的好不好？”

沈立秋翻了个白眼，“你看你还要求挺高。你下载个语音包不就完了吗？能听你喜欢的明星讲故事，多好一待遇。”

傅夏想起什么似的，不说话了。

沈立秋看他那样子就来气，摆摆手想走，“算了，秦楠的事儿我和余未明商量商量怎么解决吧，我看你也帮不上什么忙。走了。”

傅夏伸手拦住他，苦笑，“立秋，你总是不相信人。上次我说会对你好，你就不相信我，现在我说我喜欢你，你又不肯信我。”

沈立秋抿唇，“不是我不肯信，但是傅夏，你值得我信任吗？虽然说起来，我们认识半年还多了，但是我们真正见了面的，有交流的日子才多久？二十多天，不足一个月。你和我说你喜欢我，麻烦你自己掂量一下，这话有多少可信度？”

傅夏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脑袋，“算了。我还是那句话，时间会证明我的心意的。”

“时间只会抚平你的冲动。”沈立秋哼笑，知道和他说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干脆用了力气，甩开傅夏的手，径直走了。

其实不是他不想信，是他不敢信。

一个没有了解过自己的人，站在自己面前，信誓旦旦地说喜欢自己，傻子才会相信吧。

其实，沈立秋也对傅夏说谎了。洛清和那个傻子，根本就不是病死的。

那时的沈立秋和余未明费尽心思找到了被洛清和爱着的那个男生，央着他去医院看洛清和一眼，哪怕什么话都不说，就看看他就好。

可男生一直呈嘲讽状态，小指掏了掏耳朵，“他那么恶心的人，我凭什么去看他？”

余未明死死咬住唇，“他就喜欢过你一个人！现在他他妈的快死了，你……”

“那不是他该吗。”男生不咸不淡地吐出一句，“gay凭什么活着？就喜欢我一个人？你们别他妈搞笑了，这群体不是应该滥交，得艾滋病吗？”

要不是余未明拦着，沈立秋绝对打爆他的猪脑。

那天他给洛清和送了鸡汤之后，一个人蹲在医院外面，小小声地哭了好久。

住院的这些日子，洛清和的精神状态很好，完全没有沈立秋和余未明想象中的颓废。偶尔瞧着余未明掉眼泪，还要出声安慰几句。

沈立秋从不在洛清和面前流泪。

洛清和从不肯让他们两个陪他做化疗，因为他知道自己会控制不住地尖叫。让他们两个知道了，一定又是要哭的。他总在将要化疗的时刻把他们两个支开，也告诉余未明化疗一点都不疼。

但沈立秋某一次路过，他无法想象那种凄厉可怖的哭喊，是从一个男人嘴里发出来的。门口坐着同样得了胃癌的人，男女老少都有。如果面色冷静地等待轮到自己的，大多是患病久了；另外一些新确诊的，一听到要去这个诊室，就开始发抖，他们的尖叫声还没有办法压抑，“这是什么杀人的治疗方法！”

这些声音，他几乎一辈子都忘不掉。

洛清和离开的前一天，轻轻握着沈立秋的手，头靠在他肩膀上，难得露出了孩子模样。

他问沈立秋：“我一定会好起来的，对不对？”

沈立秋用力的点头，仿佛他活了这么多年，就只是为了点这一次头。

洛清和笑了，笑着笑着就开始咳嗽。沈立秋轻拍他的背，给他喂水喝。

然后他听到洛清和说：“立秋，以后啊，你可以喜欢任何人，但你绝对不要喜欢一个不爱你的人。那太痛苦了。”

沈立秋心疼地险些红了眼眶，他及时把眼泪憋回去，笑着说好。

洛清和叹了口气，“这句话也要转告给未明。你们两个，要好好活着，万一我真的不在了，我一定会在天上看着你们的。你们要是过得不好，我是会知道的。”

“呸呸呸，”沈立秋拍了他一下，“尽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一定会好起来，知不知道？”

洛清和微笑着应了。

谁也没想到，前一天还在跟沈立秋聊病好以后要去哪里玩的洛清和，会在第二天爬上医院天台，毫无留恋地从上面跳了下去。

也就是那天，沈立秋把眼泪哭干了。

沈立秋看着街上的景色，吐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