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影：暮夜危机

“诶？登山？”

“嗯！八王子市的高尾山。凉酱刚刚从英国回来，还没有去过吧？现在那里正是樱花烂漫的时节……”优奈满怀兴奋地向我介绍。

“周六的话……”我打开手机中的日程表：“下午去倒是没问题，但我晚上8点有个任务，需要在那之前回到总部。”当听到“高尾山”一词时，我心里一惊，但也实在不愿看到优奈失落的神情，于是圆滑地扯了一个谎言。

我们二人虽最为亲密，也时常通过邮件来往，但彼此的工作都很忙，平日除了在组织基地的走廊里碰面，相聚的机会很少。

我当天确实有一个任务，但地点不在总部，而是在距离高尾山不远的川口町，时间为深夜11点整。至于我为什么不愿对她说出实情，是因为这一次我的搭档，叫Gin。

我深知Gin的险恶，因此不想给优奈带来危险和困扰：以她的性格，若是听闻我要和Gin合作，便必然会跟踪过来，甚至看到一些血腥的场面。

随着我与优奈的逐渐熟络，我对她的态度早已从最开始的利用，转变为如今的真心相待。在我心中，优奈就是天使，她身上那种纯粹的美好令我羡慕。从某种意义上讲，她就是那个处于平行世界中的、尚未被黑暗侵蚀的另一个我。我渴望保护她，就像在保护当初的自己。

所以对不起了，优奈酱。就让我骗你一次。因为我不能让你受到伤害，更不想让你与Gin走得太近……

明媚的阳光从樱花花瓣的缝隙间点撒在我们的脸颊上，温暖的感觉，就像优奈谈笑时温婉可人的笑靥。我与她并肩携手站在樱花树下，仰头呼吸着春天阳光的暖意。

原来自然景色真的能够净化心灵呢。

我感到很舒服，感觉自己就像一抔清澈的水。

优奈的心情看上去也很不错。我们相视一笑，继续顺着栈道向山上爬去。

不远处是一个木屋小驿站。由于今天是周末，在这里登山休息的旅客不在少数。

“优奈酱，我去一趟洗手间，你可以帮我在那边的小卖部买一瓶矿泉水吗？”

看着优奈离开后，我起身向木屋后方卫生间旁偏僻的角落走去。

“好久不见，Bourbon。你今天的状态很清醒嘛。”我不留情面地嘲讽他。

既然我们二人之间的梁子已经结下，我便没必要在再他的面前佯装客套了。

“上次可真是多亏了矢野小姐，”他回敬我以玩味的表情：“我才得以在昼夜颠倒的生活里熟睡了两个小时。”

微风吹过，我手臂的皮肤感到一丝寒冷。

“既然安室先生这么辛苦，可以考虑减少一些毫无必要的paparazzi的工作。”我慢慢悠悠地说着，仰头直视他的眼睛。

他合上双眼轻笑了一下，没有回答。我知道他明白我的意思。

“对于Cognac，”他直接切入了主题：“你最好还是警惕一下——他最近好像在偷偷调查什么事件。”

看来Bourbon是接到暗中调查Cognac的任务了啊……怪不得他一直在对我们情侣二人跟踪和骚扰……但是他为什么要将调查结果告诉我？难道是想要事先排除一个障碍？还是离间计与逐个击破？

真是一匹一旦盯住猎物就绝不会被甩掉的鬣狗。

不论如何，我都必须制止Bourbon的行动。虽然我并不真正爱着Cognac，但我们在外人面前是一对儿——Cognac的利益就是我的利益。

“想不到安室先生比我更在意我的男朋友啊……如果他有什么问题，第一个遭殃的难道不是我吗？”我继续用冰冷的语气压住他嚣张的气焰：“你最好祈祷他没事，不然到时候可别怪我抢功。”

“嘛，但愿如此。”

傍晚六点，暮色开始笼罩着山林。我与优奈下山后，走至高尾山口站。我在站台与优奈告别，看着她坐上了回家的地铁后，转身走进开往反方向的列车。

在地下兜兜转转了两个多小时，总算甩掉了跟在我身后的那个尾巴。

虽然已经入春，但深夜的微风依旧凉丝丝的。仓库中一片漆黑，只有进门的一小块区域被仓库外部昏暗的路灯照亮。这座高大的建筑空空荡荡，黑暗中隐约有废弃的集装箱堆积。我按照约定走进仓库，站在大门附近有光亮的位置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我看了一眼手表，23:02。

据我所知，Gin一直都是个守时工作的男人。今天如此重要的任务，他怎会……

等等！难道说——

我意识到危险，迅速撤退。但就在我转身的那一刹那，我的左侧小腹上骤然绽开了一朵殷红的玫瑰。

“呃……”我痛苦地呻吟着，用左掌压住不断从伤口处涌出的鲜血，控制着双腿的力度和位置，勉强撑起了摇摇欲坠的身体，并准备从腰间的枪套中拿出手枪……

又是一发枪响。紧接着是我手枪掉落的声音。

我来不及迟疑，以自己所能企及的最快速度，万分艰难地倒退进仓库门左内侧的阴影里。

Gin就藏在黑暗中的某处。

又有两发子弹落在我的身旁。

我曾想到过他会对我下手，但还是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我太轻敌了。

我天真地以为他就算再怎样看我不顺眼，也不会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对自己的同伴动用私刑；更没有想到他会以这样的手法杀死自己的搭档，并卑鄙地将此事嫁祸给今天即将被处决的那个叛徒——小看你了，Gin。你比我想象中还要狠。

但现在绝不是个抒发慨叹的场合。

我极力地保持着清醒，但大脑却因为伤口失血过多而开始眩晕……

我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试图为大脑提供足量的氧气，但每一次呼吸，都会牵连着腹部的伤口发出钻心的疼痛。

我快要结束了么……像个小人物一样，做Gin枪口下的冤死鬼……

血从我紧闭的指缝中漫出来，散发着腥味。

脚步声从仓库外面传来。

我头靠着仓库的铁皮，半眯着眼睛，吃力地扭头朝门的方向看去。

那个组织的叛徒到场了——他才是今天要被处决的对象啊。

“看样子叛徒已经奄奄一息了，Gin。”男人走进来，一手用枪指着我的头，一手抵住耳边的麦克。我顿时心如死灰，无助地把头一歪，毫无顾忌地往胸腔里倒吸着凉气，绝望地笑了。

……原来如此。

好一个Gin。真是令人佩服的好手段。

果不其然，男人话音刚落，就被一枪爆头。

Gin给我和这位叛徒，传达了内容相同的邮件——他想要一箭双雕。

下一个就是我了。我痛苦地闭上了双眼，不再挣扎。

原来人在濒死的时候，会觉得每一秒都很漫长。

“凉！”一声呼喊从仓库外传来——糟了。是优奈的声音。

她终究还是循着枪声跑了过来。

“Stay_there!Champagne！”我睁开眼，用尽最后的气力朝她嘶吼。却口齿模糊，声音微弱得连自己都听不到。

一切都完了。

一个弹坑出现在优奈前进方向的地面上，距离优奈向前奔跑的身体只有几分米。如果Gin再打偏一点，子弹就会直接穿过她的小腿。但她没有撤离，而是选择退到仓库门右侧的门框外，向里面窥探。

角度刚好。我们隔着门的宽度，能够看到彼此。

……

优奈，你不乖。

浑浑噩噩之际，我听到了几发枪响。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模糊的身影在我的面前蹲下……

在眩晕与疼痛的交错作用下，我逐渐失去了意识。

天花板是昏暗的白色，带着陈旧泛黄的灰尘。虽然有些脏，却相比于惨白的纯色更能给人以安稳的感觉。

我没有死。

优奈也没有死，只是在被击晕倒地时肘部有轻微的擦伤——真是万幸。

我侧过头，看着伏在病床边小憩的Leo。他今早一结束凌晨的任务就赶来了，硬是要暂时放下工作来看我，并给那束他送我的康乃馨换了水。此刻他正均匀地呼吸着，看上去非常疲惫。

听优奈说，他那天将我抱从冰冷的地面上抱起的样子，很帅。

我伸出插着输液管的手，悄悄在空中描画着他面颊的轮廓。

由于优奈的伤势不严重，她得到了组织批准，经常到我的病房中找我聊天，陪我打发这段我用半条命换来的休假时光。

“你当时对我喊Stop，是不是在担心我呀~”优奈坐在我的床边，调皮地眨了下眼睛。我知道她是在想尽办法逗我开心。

“想得美。我只是不相信你的射击术，害怕你打草惊蛇罢了。”虽然身上很疼，但我还是忍不住和她开玩笑：“到最后不还是让歹徒逃跑了？”

我利用组织内部各个成员之间情报的不流通性，对她隐瞒了所有关于Gin的事情，将其改编成了“我与同伴去处决偷听情报的歹徒，歹徒却杀死了我的同伴并将我打伤”的故事。——我还是日后再旁敲侧击地暗示她吧，免得她在短时间内遭受双重打击。

“说到射击歹徒……”她低头用手摸了一下下巴，陷入思绪：“我总觉得在我开枪前那个歹徒已经被别人击中了——因为我隐约听到了两声子弹打中防弹衣的声音……”见我眉头紧皱，她笑着宽慰道：“这也许是我的错觉吧，我当时紧张得快疯了。”

这不是错觉。以Gin的作风，他大可以对我们姐妹二人赶尽杀绝——除非当时他意识到事态有变，例如第三方势力的突然涉足。

仓库中还有一个人。这是足以确信的事实。

但不能辨别的是，那个人究竟属于哪一方阵营？是Cognac派来监视我的眼线、那个叛徒的同党，还是……

“还有一件值得在意的事……那个歹徒为什么要在撤退后潜回仓库并将我击晕呢？”优奈点出了她心中的疑点。

绝不可能是Gin。Cognac的人也大没有必要做出这类事情……

“也许那个人是想减少牵连，免去不必要的麻烦。”我打着圆场，蒙混过去。

为了你的安全，就让这个疑惑永远死在你的心底吧。

我看向窗外，天气灰蒙，春雨细密地降落人世，费尽心机地缝补着这世界上无数罪恶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