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下）十年生死

蓟王后院儿自然也是有不在了的人的。

入门后不出几年，侧妃张若兰就突然得了急病去世了，在一个低调简朴的葬礼后，便再也没有人提起这个韶华早逝的女子了，就连她娘家户部尚书府，也是安安静静。

随着她的逝世一同不见的，还有秋遇安的贴身侍卫费白。

连堂堂尚书府嫡女张若兰的逝世都没有掀起多大风浪，更别提区区一个侍卫了。

其实张若兰并没有病逝，她是随着费白一块儿私奔了。

曾大夫研究的假死之药，终究是真的研制出来了，只不过使用的人已经不是秋遇安了。

费白去找曾大夫讨了一点，之后张若兰就莫名其妙地“死”了。

下葬后，张尚书本来还想上门来说说理，自己好好的女儿嫁到蓟王府怎么没几年就英年早逝了，不知道秋遇安关起门来跟张尚书说了些什么，总之离开的时候张尚书脸色虽然不大好，但却再也没上过门，也没再提过这茬。

至于曾大夫，他是以为那药是秋遇安要用，这才给了费白的，谁知却是费白自己留着用。

他很是胆战心惊了一阵子，可秋遇安却丝毫没有说起什么。

曾大夫在忐忑之余，对秋遇安更是尽心尽力。

费白自小跟着秋遇安，从不以权谋私，更不收受贿赂，最是忠心耿耿，见到他几乎就相当于见到了秋遇安本人。

大家似乎都以为，这是个没有私心的人。

就是这个没有私心的人，带着有名分上了玉牒的侧妃，一路私奔到了波斯大马色。

二人原本十分担忧后头会不会有追兵，一路上日夜兼程，一感觉到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赶紧骑上快马头也不回地奔逃。

跑到大马色时，张若兰实在是跑不动了，加上十分喜爱当地漫山遍野的玫瑰，便提议在这里先歇歇脚，看看后头有没有追兵再说。

这一歇，就直接定居了下来，平日里二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种花织布不亦乐乎，小日子也过得有声有色。

后来生意做大了，费白还成了当地颇有名望的乡绅，如今二人也是儿女双全，幸福无比。

想想刚来到这里时的那种担惊受怕，语言不通十分困扰的清贫日子，费白还时不时会当着孩子们的面取笑张若兰是真的娇生惯养。

苏彻做了几年京官后下放去了江南杭州，秋曦瞳自然也跟了去，二人在西湖边置了一座宅子，日子平淡又宁静。

苏彻知道秋曦瞳喜欢寒梅园的梅花，便也在江南苏府辟了一个小园子，里头都种上了梅花。

冬天下雪时西湖偶尔会结一层薄薄的冰，秋曦瞳就会时不时来这个小梅园转上几圈，或者去西湖边走动走动。

如今秋曦瞳的身体更是跟以前没法儿比了，就连稍微走上一段路都喘得慌。

苏彻便照她指示，为她造了一台轮椅，好让芍药能推着她四处走。

这么多年芍药倒是一直没有嫁人，就死心塌地地照顾着秋曦瞳，而在杜鹃出嫁七年后，她也回到了秋曦瞳身边。

史公子在成亲头几年确实对她十分不错，二人也是琴瑟和鸣了一阵。

可后来不知怎的，史公子突然迷上了赌博，整日整日地不回家也就罢了，后来甚至借债借得整个家都垮了。

再之后，赌场失意的史公子又迷上了吸食五石散，让本就家道中落的史家，更是雪上加霜。

杜鹃变卖了自己所有的嫁妆替史公子还债，就在前两年，史公子因吸食过量五石散而死在了已经破败得不成样子的家中。

已经身无分文的杜鹃实在是走投无路，于是便想起了自己的旧主秋曦瞳。

为了凑齐路费，她把自己好点的衣饰都当掉了，甚至出嫁那日秋曦瞳亲自为她套上的两只金镯子也都没逃过被典当的命运。

好在广州离江南路途还算不得很遥远，盘缠快要见底的时候，她终于来到了西湖边的苏宅。

一见面，杜鹃就哭着跪下求秋曦瞳恕罪，自己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典当掉了那些东西，不然她不可能不念着一场主仆情份。

秋曦瞳见到杜鹃年纪轻轻，却是饱尝沧桑的模样，就连头发丝儿都是泛着白的，当场就没忍住，眼泪扑簌簌地直往下掉。

特别是当芍药站在杜鹃身边时，对比尤其明显。

芍药几乎还是当年的那个芍药，只是随着年纪的增长而不再梳少女的发髻罢了。

这些年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周身的韵味跟她本就艳丽的长相更是散发得淋漓尽致，推着秋曦瞳出门时，总有些公子会不自觉地露出一些倾慕的神情。

而杜鹃，那双粗糙的手，和满脸掩不住的疲态，似乎是在诉说着她这些年的不如意。

原本十分显嫩的清丽娃娃脸，如今上头镶嵌着的双眸光芒黯淡，一脸的死气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