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墙绿瓦20（玄凌x宜修）

“你为什么这么做？”

　　“你是在难过吗？”

　　“朕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偏要如此绝情吗？”玄凌正怒不可遏的指着她，却突然听见她这句话，下意识抬眸对上她的眼睛，只见她一双乌黑的杏眸，正含着讥诮和冷漠看着自己，犹如寒夜里最冷的月，冰凉入骨，望而生畏。

　　“你又不是没死过孩子，有什么好难过的，你还没习惯吗？”

　　冰冷的言语朝他如同海浪一般扑来，让他几乎站立不稳，连忙扶住床沿，他自参与夺嫡后，经历过无数次生死之间的恶斗，从未像今天这般心慌意乱，外头的阳光暖暖的照在他的身上，可他心中却是冰凉入骨，一片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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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您这又是何苦啊！当年之事已过这么久，如今尘埃落定，娘娘往后的日子无论如何都是光明灿烂的，何苦如此为难自己啊……”

　　“若是要我生下来，才叫为难。”

　　剪秋看着她憔悴的面容，又想起了前几日皇上在关雎宫内的怒火滔天，以及直接以刚刚小产，身体不适的缘由，将掌管六宫的权利给了华妃。

　　美曰其名：“闭门静养”，也不知娘娘这身子，要养到什么时候，皇上才会息怒，才会…放她出来……

　　“娘娘，便是您心中在怨，也实在不该如此肆意妄为，伤了皇上的心呐。”

　　宜修坐在床榻之上，叹了口气，垂着眸，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从来就没有人想过，本宫会不会伤心呢？”

　　老树发了新芽，枯枝上生出点点鹅黄，近看没什么好的，远看倒是莫名的春意盎然，许是情境所致，她慢慢像是一个垂死病中的老妪，在黄昏时分的微亮中，渐渐生出一丝回光返照的模样。

　　向着唯一一位愿意守在她床边的人，缓缓的道出她年轻旧时光：“年轻的日子里，总有过那样的好时候，露湿晴花春殿香，月明歌吹在昭阳，那时候的笑是甜的，情是暖的，那样迷醉，总以为一生一世都是那样的好时光，永远也过不完似的。”

　　“本宫还记得，当年刚入王府没多久的时候，坐在那院中桃树枝扎的秋千上，他含着清澈而柔和的笑意，亲手将一双碧澄澄的玉镯戴到我的手腕上，执过我因为紧张和忐忑而微微潮湿的手，柔声在我耳边道：“我身边没有亲近的人，有你来，我便多了一重亲近和信任，小宜，我与你，愿如此环，朝夕相见。”

　　“从未有人这样亲昵地唤我，小宜这样珍惜怜爱的称呼，连母亲都未曾唤过我，长至于十几岁的女儿家心肠，见惯了冷眼与忽视，谁曾这样温柔待我？”

　　“那段时节，真的是朝夕相见啊，王府里的人那么少，连飞扬而过的时光都是安静的，笼着一层天青色薄雾，静静地扬起，落下……”

　　“我如今回想起来，那两年真真是我此生最最难忘，最最开怀的日子，脱离了嫡母的欺压，少了嫡姐的压制，又有这样一个俊俏的夫郎。”

　　“那时的我，其实真有片刻的得意，仿佛我从前所有的不幸的遭遇，都是在积攒着为数不多的运气，最后用这点运气来嫁给他。”

　　“可是后来，一切都变了，那一年，我就这么欢欢喜喜坐在那颗桃树下，坐在他命人给我扎的秋千上，听着他笑着对我说，他说:“宜修，本王决定要迎娶你姐姐，到时她来了，即便是我不在王府里，你也不会觉得无趣乏味了。”　

　　剪秋含着泪，柔声道：“娘娘…往事之事不可追，这世间上的所有事情，你对它太介怀了，就会对它生起执著来，到最后就会产生出过犹不及的后果，最终，是报复了别人，可同时也伤了您自己……”

　　“剪秋，这不叫介怀，这叫清醒，本宫已经看透了他内里到底是一个怎样薄情寡义的人，又怎么会再次陷入同一个陷阱里呢？”

　　这个人，一边说爱她，可是却又让她这么难过，怎么可能是真的爱她呢？

　　窗外的月色一如既往地明亮，也一如既往地清凉，是那朦胧夜色中唯一清明的存在：“你不懂，明智的放弃胜过盲目的执着……”

　　“可是娘娘，您不该下如此狠手啊！太医说，您身子受损，往后别说是再次有孕了，只怕这本就虚弱的身子，更加不行了！”

　　宜修听了她这话，突然抬起眸来，直勾勾的盯着她，许是刚落了胎的缘故，她的眼睛有些许血丝，脸上苍白的犹如大地间的第一场雪，连带着嗓音都比以往要冷上许多。

　　“为何不这般呢？你瞧瞧他这些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总是睁着一双悲愁的双眼，以一个伤心人的身份来诱逼我忘记那些过往年岁里残忍的回忆，就好像，这世上他最可怜一样。””

　　“怎么会是他最可怜呢？他明明是坐收渔翁之利的那个人，怎么会可怜呢？”

　　她说到这，突然笑了一声：“九年前，他设计了那一次杀戮，泯灭了我对他全部情感，那么九年后，我便以此，斩断我和他今后所有的希望！”

　　剪秋呐呐的看着她这幅病弱却陷入报复给她带来快感的模样，忍不住落下一滴泪来：“可是千不该万不该，您都不该以伤害自己作为代价来报复皇上啊！”

　　“剪秋，我不想再熬下去了，这些年来，姑母的期望，朱家的逼迫，后宫的纷扰，都让我愈发厌恶这座宫墙。”她眨了眨眼睛，看着剪秋道：“剪秋，我的剪秋，你懂吗？你懂不懂那种生也不对，可是又死不起的那种感觉？”

　　“娘娘……”其实她懂，这座宫墙里，开着千姿百态的花儿，可是却只有皇上一棵树，即便是在柔媚娇嫩的女人，进了这座宫墙后，个个都变的那样疯狂、没有人性、腐败，唯有皇后娘娘您，一直清醒、温柔、一尘不染……

　　所以便成了这宫里最苦的女人。

　　宜修笑了笑：“其实也不是说觉得自己很委屈，只是有些筋疲力尽罢了，这穿在身上的皇后朝服，就像一个枷锁一样，让我再不能挣扎，像是一条鱼，即将窒息，又像是一朵花，就要枯萎。”

　　“很快过去了，这样的人生，很快就过去了。”后宫嫔妃不能自戕，否则，将会是株连九族的下场，除非…是病死。

　　药太苦，实在是一点都不好吃。

　　其实，她也不过三十岁而已，却早就生出来几丝白发，就连眼眶都已经有些凹陷了，在这世上，应该是没有人愿意去死的，可是…她却怎么也不想再像这些年一样，孤独的活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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