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回家(下)

最后，梁真和许默在沙发上睡着了，醒过来时电视屏上已换成深夜档节目。梁真把孩子抱进卧室，把他放在床上盖好被子，不舍的看了眼熟睡中，那张跟许幸平长得没半分相像的脸，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关上灯带上门。

保佑她的孩子今夜能有个好梦。

现在只剩下她和黑夜了，接下来的一切都要她独自面对了。

过去，她疯了一样擦拭这个家里的每一块地板、每一只碗、每一根廊柱、每一寸地方，尽心尽力的熨烫每一件衣服，做每一顿佳肴，她像个机器人做着重复的家务事。以此来麻木自己不让自己陷入回忆的漩涡，靠着做这些事来消磨时间，不让自己发疯。

梁真楼梯走到一半就停下来不敢再向前走了，许幸平坐在电脑屏幕前与自己的老婆对视，她最终发现了监控，并且感到汗毛直立。过去靠着麻木神经来对抗丈夫那病态的感情，而现在无论看向哪个角落，都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监视自己。

站在卧室门前，梁真站定一会儿，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砰！”

不出意料的，一只酒杯在她耳边炸开，砸碎在门板上，玻璃残渣碎了一地。接着，身后的门被锁上，梁真还来不及转身。这一切在几秒钟内完成。梁真并没有看清楚许幸平是怎么扑到她面前来的，头皮一阵撕裂的痛，他死死的拽着梁真的头发往床边拖，她闻到浓烈的酒味，瞟到大木桌上的还剩2/3酒水的酒瓶。

“你敢说一个字我就弄死你！”

喷在脸上的气体都是灼热的，他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的说，许幸平的脸放大在眼前，梁真被压制在床上，很快不敢动弹，面对这样一个失心疯的男人梁真一个字也不敢说，过去的经验告诉她此时此刻不能忤逆他，只能承受最坏的结果，那双失智的眼睛透露出来的信息是他要宰了她，他在控制自己。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吃药的？吃了多久了？谁给你的？说！说！”

许幸平激烈的失手扇了梁真两耳光，他从来没有想过梁真会背着自己搞这种花招，他一直很相信她。这半年来他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一想到那个血肉模糊的还没有成形的生命，自己被枕边人夺走做父亲的权利就充满仇恨。他把她从那破筒子楼里带回来，给了他们母子可以说是最好的生活，是他给了他们现在的一切。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他控诉着，他说着失控的掐住梁真的脖子，她浑身都痛，她感受到这个压在自己身上咆哮的男人的滔天怒意，她浑身颤抖且僵硬，脸涨得通红，她怎么也掰不开许幸平的手，绝望的拍打他，许幸平满脑子杀人的想法，他就想这么掐死梁真，梁真差一点翻白眼，许幸平及时松手，看女人狼狈的喘息、咳嗽，难受的大口呼吸着空气，拼命的想推开他。

许幸平为自己的疯狂落泪，一瞬间又恢复理智，他是想要一个家的，和那个女人。

“你要离开我吗？”他又心痛起她来，“你想走吗？嗯？你要到哪儿去？你要离开我吗？你能跑到哪里去？你知道没有你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我天天都在想你！你想我吗？”梁真也崩溃了，她绝望的说：“我不是，我不是。”

“我说你是你就是！”

这声怒吼是积压在他心里多年的痛苦。他从来不提起那个人，在梁真面前。那个人是他的心结，会折磨他到死！有时，死人的威胁比活人还大。

从梁真把他从噩梦里叫醒来的夜晚，他迷茫的看着眼前的人，并不是冰冷的、失去体温的、躺着血泊里的半裸的女人，是有血有肉的、鲜活的、青春焕发的人，许幸平从来没有觉得幸福是如此巨大，他抱住柔弱的梁真，就像从来没有失去过一样。

许幸平恶毒的说：“你不给我生，我偏要你怀。”

前不久阳光灿烂的日子一刹那间就不复存在了。那种排山倒海的孤独和绝望感包围着孤立无援的梁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