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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追忆之章—藤野直哉的手记

新生——《我想吃掉你的胰脏》同人作品

即使有无数的病人被你治愈,你会因此幸福,但当哪怕一个病人因你的无能而死时,幸福就会变成极致的痛苦。——藤野直哉

前几天,当我做完六个小时的大手术回到家中后,女儿心疼地询问我:“爸,这么多年,你后悔过选择医生这个职业么?”接着不等我回答,她又自顾自地笑着说:“应该没有吧?虽然很辛苦,但爸做得很出色啊!那……”

“不,”我打断了她的话,平静地回答道:“我后悔过无数次。”

女儿,你选择的是教师这个专业,接触到的是世界上最纯真的天使。如果你真的成为了一名医生或护士,你就会知道,这是多么冰冷而沉重的职业。你会和我一样后悔,当你看到自己无力回天时家属悲痛欲绝的哭喊,当你看到为住院花光积蓄而向你下跪的病人,当你看到死者的遗容,回想起他们生前的音容笑貌。即使有无数的病人被你治愈,你会因此幸福,但当哪怕一个病人因你的无能而死时,幸福就会变成极致的痛苦。

幸运的是,作为北海道最顶尖医院的首席内分泌科医师,我经历的这种痛苦毕竟少于平均水平。而经过了三十年的工作,我也逐渐将这种痛苦深埋在心,不轻易流露。这也算是一种职业保护吧。

然而,一个月前的那个夜晚,这种保护却被一对年轻的恋人完全破除——这是十年来的首次。因此,在那个女孩出院的这天上午,我忙里偷闲地写下了这篇手记,聊以回忆与祝福。

“藤野医生,刚刚送到医院的那个女孩,初步判定为胰脏衰竭,情况十分危急,您……”

“嗯,知道了。”我起身,在杉田护士的带领下走出了办公室。这是我在升入专家部之前和医院达成的个人协议——只要出现我所能参与治疗的生命垂危的病人,我都会以此优先,担任其主治医生,且费用不发生改变。这是刻意为了让自己痛苦,但与病人死亡后的后悔相比,我选择前者,基于我个人的原则。

然而,很快,这种痛苦再次降临在我的身上——她只在理论上有生还的可能,而在现实中绝无可能。我知道一个可供移植的胰脏需要怎样苛刻的条件。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在病床边默默地注视着她,像是在进行哀悼。她很瘦,这我并不感到奇怪——她得的这种病在病重之时已经无法进食,这也与她毫无血色的脸颊和嘴唇相对应。我真正诧异的,是她的神情——不仅有睡着时的安详,她甚至像是在做一个美梦。

为什么会这样?她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病痛一般,但事实却恰恰相反——生病的她,只会越来越痛苦,它会一点点地抹杀她的生命。

我皱着眉头思考着,却突然想起一件事。

“她的家属呢?”我转头询问同样悲伤地注视着她的杉田。

“还在赶来的路上。”杉田轻声回答道,并没有将视线移开。

“那她为什么会单独出现在北海道?她不是这里的人吧?”我想到一些身患绝症的病人在死前会出去旅行,但我不相信只是高中生模样的她会得到父母的允许,至少会陪同才对。

“不是这样的,藤野医生。”杉田眼中的悲伤似乎浓郁了好几分:“听出动救护车的同事说,她当时,穿着婚纱。”

“婚……纱?”

“她是和她的男朋友一起出来旅行的。结果在新干线上,就……她的男朋友也因受到的打击过大而昏迷,现在正在503病房。”

这孩子,是想在死前当一次新娘么?相似的巨大的悲伤再次涌上了我的心头,使我几乎不能呼吸。这种悲伤,还出现在我见到她的第一眼——她分明,是一位年轻而美丽的少女,而这种病降临在她这个年龄段的人的身上的概率极低。仿佛是神刻意的折磨,无端的恶意,她明明可以和相爱的人终成眷属,却在嫁衣着身的下一刻便闭上了眼睛。

而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我攥紧了拳头,这个和我的女儿看上去年龄相仿的少女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而当痛苦已经快让我无法冷静下来后,我转身走出了重症监护室,但泪水却已不自觉地落下。也许一位见证了许多死亡的医生不会轻易流泪,但我更是一名父亲。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地将情绪平复下来。就在这时,我看到千岛护士领着一对夫妻急匆匆地向这边赶来。

“他们是病人的家属。”千岛小声地告诉我。我沉默地看着他们径直走进了重症监护室,擦肩而过的瞬间,我惊讶地发现他们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悲伤。也许,悲伤久了,便无力悲伤。我犹豫了片刻,也走了进去,站在他们身边,默默地注视着这最后的告别。

母亲缓慢地伸出右手,试探性地触碰了一下女儿的脸颊。像是怕惊醒她一般,手触电般地缩回了一点距离,随即便坚定地覆盖在女儿苍白的肌肤上。母亲温柔地笑着,仿佛病床上的女儿只是在熟睡一般。

“小樱,今天玩得开心吗?”

“很开心,是吗?”

“他夸你漂亮了吧?你还不相信妈妈的话。妈妈说过,穿上婚纱的樱良是最美丽的天使。”

“不过你这孩子,给人家添麻烦了吧?”

“别担心,妈妈会替你向他道歉的。”

“你要送给他的礼物,妈妈也会帮你转交给他的。”

母亲似乎哽咽了一下,但依旧微笑着。

“小樱,这十七年,你过得开不开心呢?”

“拥有你这样的小天使,爸爸妈妈,还有哥哥,都非常幸福呢!”

“不过,妈妈答应你,今后的日子,我们都会一直幸福下去的。所以,别担心……”

“小樱在另一个世界,一定有很多很多有趣的故事吧?”

“小樱……会忘了妈妈吗?”

“不过无论怎样,请记住……”

“妈妈永远爱你。”

母亲俯下身,在女儿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那一刻,一根紧绷的弦似乎骤然断裂,悲伤如海啸一般席卷过来。在因之而窒息前,我已本能地向后退去,默默地走出重症监护室,逃避着父亲和女儿的告别。当我来到走廊时,我才发现先前在病房里工作的护士已经全部退了出去。她们有的神色黯然地盯着空气中的一点,有的紧闭双目,有的则低声抽泣。

“藤野医生,他们……为什么可以那么平静呢?”年轻的早织抹着眼泪,小声地询问道。

“约定……”我失神地喃喃着。早已预料到女儿死期的父母与女儿作的约定——将生死之别当作日常生活中的告别。表面上的平静,其实是内心极度痛苦的体现,我在以前也曾见过这样的一幕。

仿佛在验证我的猜想,父亲和母亲在告别后走出了病房,父亲轻轻地将房门带上。几乎是同一时刻,母亲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样瘫倒了下去。她用双手捂住脸,发出了极力抑制却依旧撕心裂肺的哭声。丈夫想去安慰妻子,可那坚毅的脸庞却早已泪流满面。

我努力压下自己的感情,在他们的情绪终于平稳下来后,我走上前询问道:“您好,我是孩子的主治医师藤野。可否向二位说明一下关于令爱病情的事?”

过了好一会,母亲才将涣散的目光汇聚到我身上。她微微摇了摇头,用极其虚弱的声音说道:“今天一起被送进来的男孩在哪个病房?我们想先去看看他。”

我惊讶地看着他们,随及想起了母亲对女儿说的话——那对女儿最后的承诺。

“他在503病房,我带你们过去吧。”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领着心力憔悴的夫妻来到男孩的病房门口。我敲了敲门,却没有任何回应。

还没有醒过来么?我抓住门把手,将门推开了一点向里望去。男孩背对着房门躺在床上,对从门口传来的异响没有丝毫反应。

“他还没有苏醒。”我松开门把手,转过身面对他们无奈地耸了耸肩,“还是先向二位说明一下吧。”

“不用了。”父亲垂下眼睛,声音低沉地说道:“孩子的情况我们在几年前就已经清楚了,除了胰脏移植别无他法,而这本身也几乎不可能……您可以告诉我们……孩子还有多少时间么?”父母的脸痛苦地抽搐着,他们明白自己将听到怎样令人绝望的数字,但依旧希望多出哪怕一分一秒。

“不超过二十四小时。”我像是法官作出了判决,不同的是,判决带来的痛苦会无差别地波及每一个人。看着父母几乎肝肠寸断的神情,我知道自己不该说接下来的一句话,进行毫无意义的假设,但我想他们有这个知情权。

“其实我想告诉您的是,令爱原本可以有第二种康复的方式。”

“什么?!”父母的眼睛瞬间睁大了,敏锐的母亲捕捉到了那再次让她落入深渊的词,“原本……是什么意思?”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量平静地解释道:“前不久,ips技术的研究在国内取得了突破性进展,已经具备了临床的条件,只是目前还没有应用的先例。”

“ips?”

“就是诱导多能干细胞技术。我们可以提取病人相应器官的细胞,将其诱导为分裂能力超强的对应干细胞,在体外快速培养从而形成和本体几乎相同的不会产生任何免疫排斥反应的器官,用于移植。但是很遗憾……”我不忍再与他们对视,“令爱体内的胰脏细胞几乎已经全部丧失活性,不再具备体外培养的条件……”

“所以……小樱她……原本可以……”母亲捂住了嘴,泪水在瞬间落了下去。父亲的表情不只是悲伤,还有莫名的愤怒。

“您不必过于遗憾和自责,这种可能,也是最近才……”

“不是这样的!!!”母亲打断了我的话,失控地喊着,紧接着,她的声音又像是浸在寒风里颤抖着:“小樱她原本……还有半年寿命……”

还有半年寿命?是其他医生诊断出的么?为什么会出现如此巨大的误差?我想就此询问他们,但此刻却收到了一个紧急通知需要立刻离开。我想拿出自己的名片,却发现它们被丢在了办公室,只好将自己的手机号码报给了他们。

“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联系我,我很快就会回来。在此之前,我向你们保证,医护人员会尽全力延长令爱的生命,直到确认抢救已没有意义。”

在处理完事情后,竟已是深夜十一点半。我拒绝了回家休息的建议,代替了在值班室的同事——在这里既能减少悲伤情绪的影响,也可以时刻关注那个女孩的状况。和我预想的一样,护士在忙碌地工作,但病床上的女孩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

我细细地思考着可能会拯救她的方法,但它们却一个接一个地被排除。如果不换掉这个器官,人工手段将不足以解决病症——这不只是胰脏衰竭的问题,她的整个内分泌系统都在逐渐走向崩溃。而当这种崩溃已不可逆转时,即使移植新的胰脏也无济于事,这也是判断无法治疗的重要依据。

我担忧地看向监视器上的时间,不知不觉,已到了零点。这意味着如果以ips所需要的最短时间作为抢救的临界时间,死亡倒计时已经快走到了终点。

正当我为那个女孩的命运而深深叹息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孩子的父母打来的吗?出了什么事了?这是我的第一反应,而显示的完全陌生的号码也印证了猜想。我一边走出值班室一边按下了接听键,然而,电话那头的声音让我停住了脚步。

“请问,是藤野医生么?”对方用平静的声音询问道,而这声音的拥有者分明是一个少年。我并不记得自己将名片给过这个年纪的人,但我还是作出了回应:“我是藤野。请问您是……”

“我是今天和您的病人一起被送进医院的男生,我叫志贺春树。”

是那个女孩的男朋友么?那孩子已经醒过来了?他是怎么知道我的号码,又为何而打来电话的呢?

“您好,请问您有什么事么?”我等待着他的回答,但下一刻,我却因此而愣住了。

“我想知道,她……现在还好么?”

这个男孩,不可能不知道她的状况,这是他昏迷的原因。既然如此,他为何专门打来电话询问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

也许,是想寻求一丝慰藉吗?

“我可以告诉您的是,当我见到她时,她的表情没有痛苦。”我斟酌用词,努力地不让他再次受到打击。

“像睡着一样,是么?”

“可以这么说。”

随后,他似乎发出了轻轻的笑声:“我知道了,谢谢您。”他说完这句话后,电话里便只剩忙音。

我拿着手机愣了好半天,仍然没有回过神来——他真的只是为了问这样一个简单而又奇怪的问题吗?我重新回到监视器前,调出了那个重症监护室内的监控。在调大了画面后,我可以清晰地看到,在依旧忙碌工作着的医护人员中,她仍是平静而安详的面容,仿佛一位真正的睡美人。

看来的确没有骗他……我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自己现在能做的,只有这个而已了么?

我靠在座椅上回想着他的话,然而许久,我依然不明白他的意图。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再次响起,竟然仍是那个男孩。

“藤野先生,如果您现在有空,那么可以进行ips手术了。”

“你说什么?!”他虽然表意不明,却含着巨大信息量的话让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很快,我意识到了什么:“你当时……已经醒了?”

一个高中生,即使了解过这种技术,也不会在这时突然提出,除非他不久前刚刚了解过。而这也解释了他为什么会知道我的手机号码。

“她的状况,又允许我再耽误多久呢?”他平静地说道:“所以,我希望医生您也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这孩子,难道当时只注意听了我前面的话么?我叹了口气,解释道:“小伙子,她的胰脏已经……”

“我知道。”他打断了我的话,声音仍没有丝毫起伏,“所以,用我的。”

“孩子,别胡闹了!!”他孩子气般的任性和幼稚让我有些不耐烦,不禁提高了音量:“你以为随便什么器官都可以用来移植么?”

他沉默了,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幼稚。也是,一个高中生怎么可能连这个都不知道呢?只是一时冲动罢了。

“那……”他再次开口了,出乎我意料的,他的声音中似乎带着难以掩饰的笑意:“如果我说,我的和她的匹配度极高呢?”

我也笑了,既为了这句话本身而笑,也为自己竟然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是多么可笑的事而笑,为自己竟然还震惊于此而笑。

“小伙子,据我所知,那个女孩的父母也达不到那种匹配度,除非她本人。你……”

“藤野医生,实话告诉您吧,”他的声音又恢复了平静:“我现在,正在二楼的化验室。如果您不相信我的话,我可以将电话递给旁边的石田医生。”

“不用了……”我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呻吟声。石田是我合作多年的老朋友,事到如今,我也不相信那个男孩会坚持说谎到这种地步,更何况,这对他也没有任何好处——不匹配的器官移植只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所以,这难道是真的么?

我拥有的知识让我仍然无法相信这一点,但此刻,我必须考虑下一步的问题。

“孩子,很抱歉,我仍然无法同意手术。”

“为什么?!”他的声音开始有些失控,但他仍极力克制着,“您应该清楚……”

“正因如此。”我打断了他的话,“正因她的情况十分危急,才不适宜采用ips。”不等他发问,我解释道:“这种技术是通过体外培养从而形成器官,为了提高成功率,培养时间不宜过短。而对她而言,只能冒着风险缩短培养时间,并需要抽取更多的目的细胞。对胰脏这种脆弱的器官而言,很可能造成难以预估的危害。更何况,这没有先例。鉴于其高风险,低成功率,我不同意您做这个手术,除非您征得亲属的同意。”

沉默,长久的沉默。我以为这沉默之后便会是电话的忙音,但没有,他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道:“既然这样,医生可以允许我说一个故事么?”

我没有同意,但同样没有拒绝。我拿着手机,静静地听着他说道:“在一座普通的城市里,有一个普通的男孩。他热爱看书,不关心别人的事,不喜欢和别人交往,甚至连名字都不被别人所知。对他来说,书便是他全部的世界。他沉浸于这个世界,自以为它已经足够广阔,殊不知,这个世界没有温度。不知不觉中,它将他冰封于此。”

“然而,有一天,一束阳光照向了这个男孩——一位女孩走进了他的世界。她身患绝症,但她开朗、乐观、热情、善良。她饱经严寒,却拥有最温暖的热量;她直面黑暗,却拥有最灿烂的阳光。她拉着男孩的手,带着他领略另一个世界的风景,告诉他什么是真正美好而有意义的人生。她用她的热,她的光,将看似牢不可破的坚冰慢慢融化。”

“渐渐的,那个从前冷漠待人的男孩爱上了她,他开始关心她,期盼她的陪伴。但不久,女孩的病情加重而住进了医院。男孩这才意识到,那束耀眼的光芒即将熄灭。他害怕了,害怕自己会在不知不觉中失去她。于是,他们在烟花下作出约定:女孩在死前,一定要将死期告诉男孩。”

“终于,在经过漫长的时间后,女孩出院了。男孩来到对他们有特殊意义的咖啡馆,等待女孩的到来,等待那属于他们的第一次正式约会——是的,在女孩来的路上,男孩用短信对她告白了。”

“藤野医生,到目前为止,您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呢?我不妨告诉您,那个男孩和女孩,就是我和她。”

很凄美,很浪漫。我感叹男孩从前的封闭,和现在的改变,惊异于女孩的乐观与美好。我为他们祝福,也为他们惋惜,我同样难以接受女孩的命运。这是我内心的想法。

“孩子,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深深地叹了口气,竟感到自己为了自我保护而封闭的情感快要挣脱束缚,“但你应该清楚,这是一场结局难以改变的爱情,从一开始就应该清楚。所以,你不必……”

“不,藤野医生,您误会我了。”他打断了我的话,平静地说道:“如果她对我的告白作出回应,让我们相恋,让我在她剩下的日子里陪她完成一切她想完成的事,让她的每一天都充满幸福,让我们一起走过她生命中最后一个春夏秋冬,那么在她离开后,我会痛哭,但我会释然。因为我们的爱情虽然短暂,但它完美无缺,它是我心中永恒的钻石;因为她是带着满足而幸福的微笑离开的,我相信无论是在天堂,还是来生,她都会一直幸福下去。但是……”他的声音骤然低沉下去,似乎在不可抑制地颤抖,“没有如果。”

我的心猛地一沉,女孩母亲的哭泣似乎还在耳边回响——是的,母亲说她本来还有半年寿命。所以,究竟是什么?我紧紧地抓住手机,等待着他的叙述。

“医生,您相信么?她在赴约的路上遭遇了北藏市邻县的杀人狂。您相信么?竟然会有人对她……”他似乎咬紧了牙齿,接着将堵在胸口的怒气缓缓吐出:“她身受重伤。”

我不相信,但深渊的恶意就活生生地呈现在我的眼前。我明白了他执着的理由。

“您知道,当我姗姗赶到医院时看到的是什么吗?打着石膏的小腿,淤青的肩膀,这些与她真正受到的伤害相比甚至算不了什么,我却已无法想象当自己像白痴一样坐在咖啡馆里时她究竟经历了什么!!”他失控地怒吼着,随后像是被抽去力气一般轻声喃喃着:“但经历过这一切的她呢?甚至连那些一眼就可以看出的外伤都试图向我隐瞒。她都这样了,还不想让我有一点点的担心啊……”他呜咽着。

这样的女孩……我想着她在重症监护室的病床上纯净却毫无生机的脸庞,不禁攥紧了拳头。

她,怎么可以就这样离开这个世界?难道要眼睁睁地见证这一切吗?也许……

“那一刻,我就下定了决心:下一次,一定不会再让她受伤;下一次,我要尽我所能保护她。可是,结果呢?袭击对她的身体内部造成的伤害使她的病情急速恶化,就在不久前……”电话那头传来一声闷响,他似乎一拳打在了墙上,强迫自己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医生,您能想象吗?发过这样的誓的我,在和她旅行的列车到站后,亲眼看着她在我的面前倒下……”

“孩子,别说了……”强烈的痛苦让我几乎拿不住手机,出于本能地请求着。而他也再也说不下去,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在电话两端弥漫着。许久,他缓慢而坚定地开口道:“所以,现在,为了拯救她,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对于她的爱,我要百倍奉还。请您成全我,藤野医生。”

我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我十分清楚,在没有征得男孩亲属的同意的情况下擅自做这样一个高风险的手术意味着怎样的后果,但是我该如果面对男孩的决心?我又怎能承受这个令人无比怜爱的女孩被死神夺走的结局?

“你……真的考虑好了么?”我一字一句地问道。

“如果手术失败了,我也许会后悔;但如果放弃唯一一次拯救她的机会,我一定会后悔,而且是一辈子。这就是我考虑的结果,藤野医生,您觉得哪个更合适?”

“……我马上通知护士。”我轻声说道,准备挂断电话。就在这时,值班室的电话毫无征兆地响起了,我下意识地说了一声“稍等”后接起了电话。

“您好,这里是值班室。”

“是藤野么?我是光平,你是不是有一个胰脏衰竭的病人?刚刚这边收到了一个匿名捐赠的胰脏,需不需要检测一下配型度?”

“不必了。”我回绝道。这种来历不明的器官怎么可能和女孩匹配呢?

“不,等一下。”一直未挂断电话的男孩突然出声阻止道:“试一下,藤野先生,请您试一下。”

“为什么?”我不相信男孩不知道这个道理,但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复喃喃道:“听见了么?真的听见了么……”

我皱了皱眉,但还是说道:“算了,还是麻烦石田一下吧。”

“收到。”

在挂断电话后,那个来历不明的胰脏被送进了化验室。然而,结果几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它与女孩的匹配度几乎为百分之百!死活不相信的石田换了台仪器重新检测了三遍,结果依然如此。尽管感到极为震惊,但事实摆在眼前,我也深知女孩的时间极为宝贵,于是在男孩的不断催促下通知了处在重症监护室的护士,于凌晨一点十五分对女孩进行了这依然有很大不确定性的胰脏移植手术。

当天边已经出现太阳的微光时,我筋疲力尽地走出了手术室,给男孩打了一个电话。

“孩子,手术很成功。但她是否之后会由于排斥反应影响恢复情况仍然不确定。”

“不,不会的,我相信不会的。”他打断了我的话,似乎在微笑着。

“为什么?还有你之前说的‘听见了’是什么意思?”我忍不住问道。

“无可奉告。”他轻轻地笑着:“您可以理解为,神以前将错误的恶意降临在了她的身上,使她接二连三地遭遇不幸。但现在,这个错误被纠正了。”

“错误……纠正?”我仍然没有反应过来,但他已经不准备再谈这个了:“真的非常感谢您,藤野医生。我现在该离开了。”

“你不准备去看看她么?”

“不,我要为和她的旅行做准备,一天后我会回来看她的。”他的声音似乎浸在阳光中,和先前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不过也难怪,现在的他,在经历了这一切后,面对拥有全新生命的她,未来一定是充满希望和幸福的吧?我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有些出神,不知什么时候,电话中已变成了忙音。

“哎,藤野,那个女孩的手术成功了么?”石田从我身后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嗯,不过还得看术后的情况。”面对老友,我忍不住感慨道:“真没想到那个来历不明的胰脏和女孩的匹配度那么高啊!感觉这几十年的认知都被颠覆了。”

“我就是来和你说与这有关的事的。”石田严肃地说道:“其实,还有比那个更奇怪的事。”

“什么?”我专注了起来。

“你难道就不觉得,那个男孩和女孩的匹配度如此之高也不正常么?”

“怎么可能不觉得?”我皱起了眉头,“要不是你做的检查,我也绝对不会相信的。所以,是你的检测出了问题么?”

“不,当时我同样检测了三遍,结果一致。”他面色阴沉,像是被什么深深苦恼着。

“那……”

“重点是我刚刚又对那个样本用同一台机器做了多次检测,结果是……”他竖起了一根食指:“和女孩的匹配度为正常值。”

“什……么?”巨大的震撼让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你确定检测的是同一个样本?”

“先前我特意将它作了标记,不会错。”他肯定地回答道。接着,便是一阵沉默。恍然中,我突然想起了男孩曾说过的“听见了”和他刚刚的解释。渐渐的,一个难以置信的结论在我的脑海中形成。

“石田,你……相信有神么?”我不自觉地脱口而出。面对他困惑的目光,我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你就当在那个时候机器出了问题吧。”我转身向前走去,他在我身后困惑地喊着,但我没有停下脚步向他解释什么。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不,即使不是,我也情愿这么认为。或者说,这本就是我的臆想,是我对他们的故事的一个浪漫式结尾:

神被他的真心与决心所感动,于是,改写了她的命运,以人们未知的力量。

不必追究,只要他们幸福就好。

“您好,藤野医生,我可以进来一下吗?”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和轻细的询问声将我的思绪拉回现实。我认出了这是她的声音,随及会心一笑。

后来,那个男孩还给我打过一个电话,拜托我一件事:如果女孩问起与那天晚上相关的事,就请我帮他保密。

“我不想让她有任何的心理负担。”他说。

然而,此刻她果然来找我了,在出院之前,我却有了一些别的想法。

年轻人的事,我不想过多掺和。但如果女孩对男孩为拯救她所做的努力一无所知……我不想让这我为之感动而震撼的爱情之花有任何的闪失。这个男孩,值得用一生去珍惜。

我收藏好这篇手记,随后对着大门洪亮地开口道:

“请进。”

门,一点点地被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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