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寸（3）

     张九南一直和疼痛做斗争，哪还有心思想旁的东西。现在伦儿哥又问了，不答还不行。

       “伦儿哥，我没想好。”说话的声音带着喘息。

       “行，那就继续想。”

       张鹤伦也不着急，继续往眼前人身后落着戒尺，书房里，就是啪啪的戒尺着肉的声音，还有张九南忍着疼从鼻腔中溢出来的呻吟。

       打了大约有六十下了，挨打的屁股已经肿了一大圈，青紫斑驳。张九南用意志控制着自己不乱动，但其实已经慢慢的扭的挪了位置，张鹤伦不愿意追究这些小细节，也就没点破。

       那边高九成一边面壁，一边听着身后的声音，虽然看不到，但是他知道，他家爷们儿在伦儿哥的戒尺下肯定不好受。虽然自己还没挨上，但是打在九南身，比打他还让他难受。他想出声求一求，也知道立规矩是不能打断的。他不想因为他出声给爷们儿带来更多的疼。但是，听着戒尺越落越多，挨打的人呻吟声越来越重，他只能心疼的攥紧自己的拳头。人在紧张害怕的时候，大脑是高速旋转的。高九成运转他的八核大脑在想办法，怎么样才能从伦儿哥的戒尺下把搭档救出来。

       伦儿哥问的是，他真的不知道张九南的问题吗？高九成清楚他是了解张九南的，甚至可能比九南自己都了解。他刚刚说这段时间张九南是因为瓶颈期找状态，但是伦儿哥却说不对。那还有其他的原因吗？之前伦儿哥也提点过自己，要自己约束点张九南。

       约束张九南？对了！如果只是风格的问题，那就是不需要约束的，那是什么？

       “啪！”“啪！”

       “啪！”“啪！”

       “啪！”“啪！”

       耳边的抽打声一直不断，张九南疼的泪水汗水涂了一脸。高九成那边也是急得一脑门子的汗。张鹤伦看着手底下的人，像个蛆似的都快拱着桌子另一边自己的宝贝文玩手串了。不禁在心里小小的感慨，哎呀，还是时代不一样喽~就这个挨打还敢乱动的事，早些年在师父那儿，少说得换个几十下戒尺，抽到没胆量也没力气再动为止。

       心里感慨现在这些师弟们的日子好过多了，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依旧是力道十足的落着戒尺。

       张九南屁股上已经没有一点好肉了，臀尖的位置冒着点点的血点，没要求挨打的报数，张鹤伦也没认真数，只是约莫着能有个百十来下了。看着张九南的样子也快到极限了，屁股上的皮肉好多块都破了皮儿，人早就撑不住了，嗯嗯呀呀的呼痛声张鹤伦也没追究，还大发慈悲的伸出来一只手按住了张九南的腰，按着人别掉下去是次要的，主要是怕他再动下去把自己书桌上的好不容易搜集的“宝贝们”给碰掉地上喽！

       “哥，哥，我错了，我不该怼人！不该折腾！”张九南实在挺不住了，开始求掌刑的人。

       “啪！”“啊！嗯~哥，哥哥！”

       “不对！在想。”

       就这点本是还敢犯错？真是，想当初自己瞎折腾的时候，在师父书房立规矩，师父打十下自己就能编出一百多个原因。管他对不对的，先说了算，万一蒙对了呢~？虽然胡说八道为自己赚了更多的戒尺，但是也练出来这临场的反应能力。

       张鹤伦自己也走过嘴里没把门的瞎折腾的路子，进了好几次书房才彻底想清楚的自己的问题。才有了后来慢慢的找对路线，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师父的提点都是靠着戒尺上身的疼来印在这些徒弟的骨子里的。所以现在看着张九南，就跟看着当初的自己是一样的。这个小了自己几岁的师弟不像自己当初那么幸运，有着师父近身的指引，但是好在还有自己这个师哥在，还有高九成这个稳重的搭档。

       手上戒尺还是一下一下的落着，只是力度比之前小了许多，不过打在张九南那伤痕累累的屁股上，也还是疼的紧，以至于张九南都没发现他哥的这点儿小心疼。

       高九成听见爷们的求饶声，更是心疼的不行，甚至想给自己来一拳来缓解那份儿心疼。到底问题是什么？暴躁？怼人？瞎折腾？好像都是错，但伦儿哥说不对。

       对了！师哥从没说过张九南错了，却又让自己约束他，这才是原因！高九成突然想明白了。转身就跪到了张鹤伦的身前，伸手拦下了即将落在张九南身上的戒尺。

       “师哥，我想明白了，我知道错了！”伸手握住了张鹤伦的戒尺，高九成急忙出声解释道。

       “胆量不小。”张鹤伦咂么着嘴，“先说说看，你想明白什么了。”

       戒尺仍在了书桌上，当啷一声，给趴着的张九南吓一哆嗦。

       “师哥，我错了，我不该由着九南的性子胡闹。找风格是对的，但是闹出格就是我们错了。分寸，我们以后一定注意分寸！”高九成将错误清晰的陈述出来。

       就是分寸，找风格、折腾这都是说相声人的必经之路。但是失了分寸，就失了本心了。老先生曾经说过，相声是一门艺术，不是靠出怪声、做怪事让大家乐的。折腾过了，就不是相声了。

       张鹤伦知道高九成这是完全想明白了，就拍了拍桌子上拍着的这位。

       “你呢，想明白没？”

       虽然身后的伤疼的张九南头脑不灵，但是高九成的话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脑中的混沌。

       他折腾的这么久，隐约的觉着找到了方向，但是就是不知道边界在哪，所以他烦躁不安，就更加可劲儿折腾，霍霍自己也霍霍别人。而高九成说的尺寸，正是这个方向的边界。怼观众怼好了，那叫风格，怼过了，那就是不尊重衣食父母了。

       “哥，我也知道错了，不应该为了追求效果就胡来。没了分寸，就不是相声了。我错了。”认错的声音已经分外的克制，但还是不可抑制的带了点哭腔。这小声音放在怼天怼地费自己的爷们身上，真就有那么一丢丢的反差萌。

       张鹤伦见俩人是真都明白了，不禁感慨，还是师父怹老人家高明啊！你看看，世界上本没有错误，如果有那就揍一顿，如果还有那就狠揍一顿。板子上身的时候，脑子最快！这不，打一顿，两人儿就都明白了。早知道就早揍了，你看看给六队霍霍的！

       “行了爷们，算你过关。来吧，成儿，到你了！”张鹤伦又伸手将桌子上的戒尺拿了起来。这一句话，就把从桌子上挣扎爬起来并且试图提上裤子的张九南震的手一松，裤子边缘直接弹到了红肿带破皮儿的臀面上。疼的张九南嗷一嗓子。张鹤伦赶紧过来，帮他把裤子提起来，慢慢给人穿上。嘴里还不埋怨：

       “你还真是费自己，提个裤子都能给自己提的伤上加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