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

城防护卫队独立办公室内。

王的奖赏很快就下来了，米迦看了一眼，大致不过是些金银财宝之类。传话人把东西放置妥当就退下去了。

很显然，拉库斯对这些东西似乎很感兴趣，在那左翻翻右刨刨的，也不知是想找出朵花来还是怎么的。

拉库斯诶诶诶，快看快看，这宝石真漂亮！咦，好像这个也不错耶！

米迦……

雷奈这么多东西，也不算什么廉价之物，你真不看看？

出乎意料的，虽然并没有很明显，但雷奈也表现出了对这堆东西的兴趣。

米迦抬头看了一眼一边走向拉库斯身边一边出声询问自己的雷奈，没有动作。

拉库斯对呀，这次战斗可是王派我们去的呢，要没这道命令，这些东西可不会落到我们手里，你就连王的面子也不给？

这调侃的语气，明显有夸大的意思，但米迦的关注点却不在拉库斯的打趣上。他略略顿了一下，然后推开椅子站起来，也走了过去。

米迦翻了翻，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正想转身回去，眼角余光忽然瞥到了拉库斯手上拿着的一卷书。他低头沉思了一下，忽然指着那卷书出声道：

米迦那个，我要了。

拉库斯哎呀，这可是我先发现的，米迦怎么还带抢的呢？

拉库斯夸张地撅起嘴，摆出了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米迦沉默地盯着他。

……不得不说，不知道为什么，米迦总觉得拉库斯的每一次说话都像是在撒娇。

米迦被自己脑海中冒出来的想法恶寒了一阵，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拉库斯被米迦盯着自己的视线搞得一阵发毛，摆摆手，装作大方地说：

拉库斯好吧，好吧，这还有那么多东西，我也不差这一个，既然你想要，那就给你吧！

但是米迦还是盯着拉库斯。

拉库斯被盯得实在受不了，耐不住地说：

拉库斯干嘛，干什么那么看着我？

米迦……没什么。

米迦收回了视线。

公爵公馆内。

战后收尾工作完成后，米迦终于得了闲，在这一次战役结束后第一次回了自己的公馆。

“欢迎大人回来。”

公馆门口，伴着侍卫恭敬的声音，公馆低调却华丽的大门缓缓打开。

门上高调的金饰早被米迦换了——无他，上面给他的这个公馆原样实在……奢华非常，而他本就不是一个张扬的人，无论是在行事为人上，还是在感情上。

……怎么又想起他了。

推开门，眼前便是泛着木质光泽的大厅，少了点金属的冷光，多了些温润的暖意；淡金色的暗纹隐晦地盘虬在地面上，一直延伸到两侧的深色墙壁下；正中的楼梯两边的轮廓在半空拐了个小小的弯；仆人们低眉，恭顺地候在两旁。

一如既往，米迦脚步沉稳，眼神平静，自顾自上了楼。

确实是有些疲倦了，米迦难得的没有一回来就直奔书房，而是进了卧室。

丝绒皮椅向下凹陷出一个弧度，侍女们见主人回来，识趣地默默退了出去。很快，一个女人走进来。

侨本年大人。

米迦嗯。

侨本年大人，您让我们办的事，都已经办好了，公馆内的人已经全部洗过一遍了，现在的都是自己人。

米迦嗯，我知道了，做得不错。

侨本年谢大人夸奖。大人可是有些疲惫？可需要我为大人解乏？

米迦轻轻点了点头，桥本年便默默上前，替米迦揉起了太阳穴。

时光难得柔和下来。

交代完工作，桥本年正要退出去，忽然被米迦叫住了。

米迦这个，给你弟弟的。

桥本年接住他抛过来的东西，低头扫了一眼，遂又惊喜地抬头，笑逐颜开。

侨本年谢谢大人！

米迦不必。

虽然米迦这么说，但侨本年还是恭敬地回了一礼，随后退了出去，轻轻地带上了门，步伐中带上了些许轻快。

桥本年一边往回走，一边低头细细端详着方才只大略扫了一眼的书卷。这一籍是有关于历史的，图案精美，色彩柔和，书卷上的字迹也清楚工整，内容恰恰对上了桥本郎的胃口。

吸血鬼的世界冰冷僵硬，刚开始时侨本郎实在不适应。那次在书房帮大人处理公务，偶然看见了一排罗列整齐的完整书卷，桥本年便向米迦请求将那些书赠予自己给弟弟读了解闷。那些书倒也没什么大作用，米迦听了便取下来给了。后来，侨本郎逐渐适应了作为吸血鬼而生活的日子，但读书这个习惯却一直没扔。

没想到大人居然记得。侨本年略有些开心地想。

不喜人近身的米迦能允许她和弟弟的触碰，从一开始做到这一步，成为大人的心腹，侨本年和侨本郎也算是吃尽了苦头，但他们到底撑下来了。

其实坚持的过程也没有那么苦，侨本年总这么觉得。支持她不断前进的，不仅是自己心中绷着的那根弦，自己的祈愿，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米迦尔。她相信弟弟也是这么认为的。

说实话，这么些年了，与其说大人是我们的上司，倒不如说大人是我们的哥哥呀。

侨本年轻轻地抚了抚手中的书籍。有多少次，是大人把我们保护下来的呀。

很久啦，真的很久了，侨本年没有尝过被人保护的滋味，时间久到——久到她已经忘了，原来被别人保护，会觉得周身都暖洋洋的呀。真的，太久了。弟弟出生后，她成了姐姐；父母走了后，她再没有可依靠的人；桑古奈姆所谓的家畜圈里，比她年龄大的孩子并非没有，可她却总扮演着保护者的角色。她真的没有想过，自己在人类世界中鲜少能体验到的温暖，会在一个吸血鬼身上，感受到这么多。在侨本年心中，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公爵大人都是给予她们新生的人。

所以，侨本年一直觉得，大人无坚不摧，也无所不能——或许有点夸张，但她一直笃信着。

直到那一次，她才忽然意识到，公爵大人——

太苦了。

有些时候大人会浅眠一小会儿。那次大人睡着了，她在房间里，正要把窗帘拉上的时候，忽然听到大人说了什么，侨本年以为是在叫自己，忙走到床边，俯下身，正要询问，却听到大人又说了一句，声音一样很低，但这次侨本年听清楚了。

大人没有在叫自己，他在叫：

小优。

声音很轻，很低，像是梦呓时的喃喃。

一个人的名字吗？会是谁呢？她想。

她在床边站了一会儿，替大人掖了掖被子。

能让大人在睡梦中念出的名字，会是谁的呢？

没什么实际的证据，但侨本年就是清楚这人与大人的关系——以及大人语气中的隐忍。

直到那时，她才意识到，在自己不知道的时间里，在她与弟弟不知道的时光中，大人独自承受了太多太多。

能给他们多少安全感，大人就会有多苦——乃至更甚。

思绪回笼，侨本年将颊边的碎发拨上去，从口袋中，拿出了一张纸条。她看着纸条上的字迹，挑了挑眉。

照大人现在这样儿，这人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吃到嘴里——或许，她能够帮帮大人——恐怕得再拜托伊莉莎帮她吹吹枕边风了。

…………

“您们的意思是，派遣细作潜入人类军队？”

“正是。”

“好的。”

“达德罗、瑞曼，就从你们所管辖的日本片区和德国片区开始吧。”

“是。”

…………

“王，这么说来，上头——是让您往人类里头安插钉子咯？”

“嗯。”

“那这钉子万一被人类发现了，岂不是万劫不复？”

“嗯。”

“诶，那我倒有好人选啊！”

“哦？”

“百夜公爵身边有个女近卫吧？我看她就很合适。哦，对了，把那位公爵的另一个近卫也安排去吧，我看这两人关系不错呀。这小妮子最近惹到我了，不好好惩罚一下，怎么能呢？王，您说呢？”

“哈哈，你这股狠辣劲可真让我着迷。你这么一说——”

“哎呀，王，好不好嘛？”

“倒也不是不行。”

“嘻嘻，我就知道王最好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