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cision

半夜时分，月鬼组全体人员已集合完毕。

自海洋飘来的水汽笼罩了这片被枪击炮轰过的土地，水滴一点一点附着在断壁残垣上，和着土屑尘埃，黏腻又潮湿。沉默的脚步声整齐划一，漆黑的枪管，锋利的刀刃，笔直的箭矢，不久之后就将成为又一片血雨腥风的始作俑者。

“这次打突袭——名古屋的重要性我想不必强调，这次战斗由我们发起，也必须以我们的胜利作为结束。”组长转过头来，“但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我们这次面对的，不是精锐部队。”

组长一番话说完，空气又陷入了沉寂。

名古屋吸血鬼据点。

拉库斯双腿交叠搭在桌上，脚踝有一搭没一搭地转，一副无聊得要死的样子；雷奈坐在掉色的沙发上，最后一遍核对着作战人数和方案；米迦斜倚在窗边，月光凉凉地泼下来，浸润他的眸光，人瞧着倒是比平常还冷些。

终于，拉库斯实在忍不住，仰头盯着天花板，懒懒散散地开口：

拉库斯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行动啊?这样干坐着好无聊的。

米迦没理他，雷奈抬头瞥了他一眼，也不再管他。拉库斯猛一倾身向前，佯作恼怒地说：

拉库斯喂，不带这样的，好歹回个话嘛。

米迦你要真闲得慌，就去帮雷奈核对人数去。

这么一说，拉库斯又向后一倒靠在椅背上，撇撇嘴说：

拉库斯不都把那群人类的作战计划分析出来了吗？这样还能输?

雷奈拉库斯，跟你说了多少遍，整理文件并非完全是为战斗的胜利。

雷奈无奈地抬起头，看着他这位懒到极致还借口颇多的队友，那副样子，居然都有了一点苦口婆心的意思。

拉库斯耸了耸肩，还是无甚有意义的实际行动。

而米迦似是想到了什么，兀自垂下眼。

之前那从学生堆中站起的男生经了一番拷问米迦手上才终于有了这一份供词，根据那男生所言。帝鬼军此次作战会有一部分兵力在东部设伏，而主力会将主战场引向中部。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半大小子，从他口中吐出的话又能信多少？但米迦偏偏就是让吸血鬼这边的突击精锐埋伏到了东坡，这从理性的角度考虑很不合理，但他就是在赌，赌自己猜中了帝鬼军的心思。

这次战斗，雷奈主要负责管理人数较多的主力，拉库斯手下的是机动性较强的侦察兵，米迦则带领着人数较少的突击精锐，这一部分人中也有当年名古屋激战中仍驻守在此的余部——你要问这是如何分的？说抓阄抓出来的你会信吗？

突击部队胜在灵活且单位战力较强，分配去打埋伏倒是合适，但若是安排错了位置，遇上轰轰烈烈一大波人，那八成就得赔了夫人又折兵了——不过，都说是赌了嘛——而至于为什么这么安排，这可就有趣得多。说实话，米迦一直觉得这次名古屋的战役表面上看事小，实际内里怕是大有的说。一个很直接的证据:已证实确有上等兵参与——如果只是普通的小打小闹，何苦把上等兵调来?另外，那男生，以及当时他身边拽他衣服的那些学生，都有迹象可表明很有可能全部在演——便挑一个来说说吧，你瞧，一个连成年都没有的学生，面对生命威胁虽然恐惧外露说话却条理清晰、字句清楚，而且点到为止，吊足了人的胃口，这真的正常吗？对于一个教育并不位居前列的战火废墟之上的地方的孩子来说，未免过于格式化、过于违和了吧？这么算来，后来的审讯之所以耗了这么久的时间，恐怕也是那男生刻意拖延，好塑造自己热爱群体、忠心耿耿的形象并以此在无形中加大自己的筹码。那么若是这些全是演出来的，并且那男生本不会这些——谁教他的呢？他是从哪学的？米迦后来让人去查过那位“古早大哥”，发现确有其人，是帝鬼军编内人员，并且确实是之前潜入名古屋的人类小队的成员。若按这个说法，那段供词也应该是假的，甚至与实际完全相反，可信度几乎为零。

可这只是一方面呀，帝鬼军高层、人类作战规划设计师和参谋都不是傻子，米迦自己可以想到的，他们未必不能，那若按这个思路走下去，从头到尾，从始至终，真正的答案一直都暴露在眼前，帝鬼军高层只是稍微利用了一点惯性思维而已。

于是米迦决定赌一把。

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得幸亏突击部队对主力军影响小吗?不然拉库斯和雷奈大概率会反对他这种——“侥幸的”打法吧。

露水又凝结起一些，月华清辉只怕要不了多久就又要被血腥味掩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