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府风云（2）

大周，严冬。

京城三十里以北，通县的一个小村庄，最不起眼的房子，雨水吧嗒吧嗒从屋檐落下，滴入三个破旧的脸盆中，眼看其中一盆将满，水玲珑探出骨瘦如柴的小手端起脸盆泼了甩入院子，又将其放回原处。

这时，钟妈妈拎着食盒走了过来：“小姐，奴婢熬了点儿粥，您将就着用些。”

“你也吃。”水玲珑淡笑着接过，分了一半到另一个空碗中，钟妈妈忙又将粥倒回去，咽下口水，“奴婢吃过了，不饿！”

咕噜，钟妈妈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

水玲珑浅浅一笑：“我吃过之后给你留点。”

再穷的地方也有富户，再富的门第也有穷人，她们属于后者。

娘亲在世时，父亲偶来探望，她们的日子过得还算凑合。自从娘亲去世后，父亲便再也不来了，她们被赶出宽敞的院落，挤进了这不足十平米的屋子。一扇屏风，左边是她的“房间”，右边是钟妈妈的“房间”。

她娘亲，董佳雪，原是江南富户之女。机缘巧合下认识了穷书生水航歌。父母棒打鸳鸯，段嘉许便带着巨款雨水航哥私奔，水航歌果然考中了状元，但董佳雪没来得及欢喜，水行歌就迎娶了当朝丞相之女，秦芳怡为妻。

那时，董佳雪已有三月身孕，想反悔也没了退路，加上她又实在爱惨了那个男人，于是董家佳雪忍痛看着水航歌，用她的“嫁妆”在京城建大宅、娶老婆、贿赂官员，一路扶摇直上，从六品修撰做到了而今的二品尚书，她自己的身体却在一次次的背叛和失望中每况愈下，最后撒手人寡，留下水玲珑饱受下人的嘲讽，以及生活的煎熬。

当然，水航歌之所以能稳住董佳雪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杀手锏的，但——

“大小姐！大小姐！喜事啊！”思量着，崔妈妈满面春风的走了进来。她抖了抖满是雨水的蓑衣，脱下放在门边儿，从不睁正眼瞧水玲珑的她今日笑得格外慈祥，细细分辨，竟还带了一丝讨好。

钟妈妈按捺住厌恶，笑着起身相迎：“什么风把崔妈妈吹来了，快请屋里坐。”

崔妈妈给水玲珑恭敬的行了一礼，并未坐下，而是喜滋滋的道：“大小姐！尚书府派人来接您回京了，马车已经进了村口，再过一刻钟就得到咱们村子了。”

秦芳怡的动作真快！

水玲珑的眼底露出恰如其分的惊喜：“来的都是谁？”

崔妈妈如实相告：“是孙妈妈和王妈妈。”

水玲珑笑了，孙妈妈是秦芳怡的心腹，王妈妈却是老夫人身边的人。

前世来接她的人里可没有王妈妈，他她在半路被一群劫匪椃到了山寨，那些人企图强暴她，绝望之际，他被平南王世子荀枫所救，紧接着荀枫成了她一世的劫难！

现在想想劫匪也好，荀枫也罢，都是秦方已给他设下的圈套！

现在王妈妈来了，至少说明自己赌赢了，不会有劫匪，也不会遇到那个让她错付一生的男人。

大小姐明明笑得温婉，不知为什么，崔妈妈却生生看出了几丝杀气，她想再去探究时，水玲珑已经撇过了脸崔妈妈的头皮麻了麻，暗笑自己想多了，不就是个十五岁的丫头吗？

崔妈妈离屋，钟妈妈狠狠地瞪了那背影一眼。

水玲珑倒是没什么感觉，拜高踩低是人的劣根性。崔妈妈冷眼待他没什么大不了的，况且，除了态度不好，崔妈妈并未对她造成过实质性的伤害。

她要讨债的对象，可不是她。

钟妈妈关上了门，一脸肃然的道：“小姐，您跟奴婢说实话，秦芳怡之所以接我们回京，是不是因为……您把玉佩给了她？”

水玲珑点头：“嗯。”

钟妈妈痛苦地捶了捶自己的胸，老泪纵横：“小姐啊！那是您唯一的指望啊！夫人在世时秦芳怡没少用这个威逼利诱，只要夫人交出玉佩，她便许夫人平妻之位，但夫人为了您，甘愿做个名不经转的外室，难道夫人那么多年的苦都白吃了吗？还有两个月，只有两个月，太子便会到尚书府提亲了，届时，秦芳怡再不情愿也得大摆排场接您回京啊，您现在……怎么能把定亲信物让出去？”

水玲珑缓缓开口：“我不喜欢太子。”

前世自己舍不得交出玉佩，吃了那么多苦不说，还被狠狠地算计了一番，她坠入荀枫的情网，心甘情愿逃了太子府的婚，结果还是水玲溪成为了太子妃，而事实上最后水玲溪也没能母仪天下，因为皇位被荀枫给夺了！

这烫手山芋，秦芳怡母女想要，她便赏给他们！

不多时，天空放晴。

崔妈妈送来两套崭新的衣裳：“这是大夫人的恩典，大小姐，奴婢给您放床上了。”

崔妈妈走后，钟妈妈皱眉：“小姐，您不要换，就让王妈妈看看您平日里都穿的什么衣服！看看平日里您都过的什么日子！让老夫人知道秦芳怡的德行！”

水玲珑，风淡云轻道：“知道了又如何？老夫人会休了丞相的女儿，吐出我娘的银子，并还我的嫡出身份？在者，尚书府花的都是我娘的钱，这衣衫本就该属于我，我为什么不穿？”

水玲珑没说的是，前世她是开春之后才回的尚书府，那时老夫人已经病逝，这一次她足足提前了两个月回京，老夫人哪怕现在身子骨估计也不大硬朗了，她可不想把筹码压在一个病弱的祖母身上。

钟妈妈语塞，大小姐自从大病一场就变了许多，不再哭哭啼啼、怨天尤人，天天活得特别开心，看问题也特别大度，想必夫人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水玲珑换好衣裳和钟妈妈走向了马车，那里孙妈妈和王妈妈已经在等候。

这是王妈妈头一次见大小姐，只见她眉清目秀，眸光清澈，很是水灵的一个孩子，但身板太过削瘦，仿佛营养不良，王妈妈不由得皱了皱眉。

“奴婢给大小姐请安。”二人躬身行了一礼，孙妈妈的礼明显没多少恭敬成分。

水玲珑看破不说破，客气道：“两位妈妈不必多礼。”

语毕，迈起优雅的步子，踩着脚凳上了马车，浑然不似一个没学过仪态的寒门女子。

王妈妈暗自惊诧，王妈妈哪里知道，董佳雪原就是一个才女，礼仪规矩丝毫不逊上流社会的贵妇名媛。他教出的女儿哪里会差？加上前世，水玲珑跟荀枫共谋天下，见多识广，这气度不知不觉间竟生生压人一头了。

孙妈妈是见过水玲珑的，但不知为何她还是觉得水玲珑跟一年前的变化很大，不是模样，而是那股沉稳、娴静的气质，让他一瞬间想到了尚书府的二小姐，那倾国倾城、灵动天下的贵女水玲溪。但也就是一瞬间，孙妈妈便将这种惊艳抛向诸脑后了。

开什么玩笑？二小姐是绝无仅有，谁也无法超越的！

朱红色的金字牌匾，洒脱大气地写着“水府”

水玲珑站在门口仰头望，向着让她一世坎坷的两个字，心里真是说不清的嘲讽，这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一人一卒，都花的是她娘亲的钱，可前世她就连添一件新衣衫，都得看秦方芳怡的脸脸色。

最后到她手里的也往往不是新衣，而是水玲溪穿过不要的旧裙，她却因此还落了个喜欢模仿水玲溪的烂名声。

而她逃婚跟了荀枫，“害”得本已心有所属的水玲溪替她上了花轿，再见面时，水玲溪哭的梨花带雨：“妹妹不委屈，姐姐幸福就好。”

她感动得一塌糊涂，觉得自己跟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妹妹却跟心仪的对象永远生离。自此，她一直都对水玲溪愧疚无比，一次次纵容水玲溪在她身边作奸犯科，乃至水玲溪最终勾搭上了荀枫。

她当时怎么就没转过弯来！水玲溪其实根本没有心上人！她从一开始就想当的就是太子妃呢！

“大小姐，你去给大夫人请安吧，奴婢给老夫人复命去了。”见水玲珑若有所思，不肯入府的样子，王妈妈出言提醒。

水玲珑淡笑着看向王妈妈，明知故问道：“我不应该先去给祖母请安的吗？”

王妈妈微叹：“老夫人昨夜里又高热了，今早奴婢出门时还没退下，老夫人怕过了病气给旁人，逐吩咐大家不用晨昏定省，待老夫人有所好转，奴婢在领大小姐去给老夫人磕头吧。”

病着仍不忘派人去接她，水玲珑心里对这个祖母不免有了一丝好感：“请问祖母得的是什么病？怎生这样厉害？”

王妈妈看水玲珑眼底的关怀不似作假，逐与她细细道来：“老夫人患的是肺痨，已经有些年月了，一直靠药物维持，时好时坏，却总是断不了根。”

肺痨，应该是荀枫提过的“肺结核”了，她前世追随荀枫行军打仗，有一年，边关战士吃紧之际，军营内突然有大量军事感染了肺痨，荀枫用一种叫很奇怪的药物治好了他们，是什么呢？她一时想不起来。

………………

——————————————————————————————

作者留言：不好意思，今天更新晚了，因为太多试卷了。emmmm……下周就要期末考了，可能不更新，也可能提前更新，嗯……各位晚安吧，早点休息

求赏！！！

求关注！！！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