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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麻木也是一种安慰

秋林外史

小腹那里越来越疼,一抽一抽的像有把刀子在绞,她忍不住呻吟了一声,手立刻被握紧了,她缓缓睁开眼,看见一张胡子拉碴的脸,眼里布满血丝,可能是因为光线的原因,林少康看上去黑而且瘦,烟味刺鼻。

  “你醒了,”他激动坏了,“总算是......三天了,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说到最后甚至有些哽咽。

  秋怡用陌生的眼光看着这个男人,自己原本就是属于他的,不是吗?他要如何处置自己都是他的自由,有什么好哭的?她感到一阵头晕和恶心,难受地闭上了眼睛,方才好过一点。

  “你爸的事我真不知道......所有的财产都给你哥......还有赔偿金......”

  “......管家勾结外人枪毙了,给你出气了。”

  他在说什么呀,怎么这么烦啊......她还想睡,可这人偏要说个没完没了,后来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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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黑暗,她还以为自己是死了,自鸣钟的滴答声告诉她,她在卧室里,这是半夜。

  这一刻似曾相识,她想起来,自己第一次住进金瓯花园,好像也是这样一个晚上,她头一回穿着袒露的睡衣躺在这张床上,忐忑不安,又小心翼翼地对未来抱着希冀......肉体的疼痛再次向她袭来,她咬紧牙关,忍着那潮水般的一波疼痛,渐渐的潮水退去了,回忆慢慢向她靠拢。

  那个晚上发生的事一幕幕在她眼前闪过,父亲,孩子,她一夜之间同时失去了做母亲的机会和做女儿的资格。孩子?这是一个多么陌生的概念,母亲和姐姐们告诉她,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就要有孩子,那是一份保障和财产,不过她并不感觉可惜,何必让孩子跟着自己受苦呢,她这样的身份.......至于父亲......她还有兄长,家还在,她还要为了秋家撑下去,否则,前面的路就都白走了,林少康毕竟还是给了她那么多。

  人命,有时是可以和金钱划等号的。

  她有些口渴,想伸手去床头柜拿杯子,胳膊刚刚一动,床前突然冒出来一个人,把她吓了一跳,刚才她还以为那黑乎乎的一团是被子。

  “你醒了?”林少康口齿不清地嘟哝,啪的一下打开了台灯开关,刺眼的灯光迫得她闭上眼睛,“我想喝水。”她听见自己微弱的声音。

  他扶起她的上半身,让她靠在胳膊上,然后把水杯放到她嘴边,“慢点喝。”

  喝完这点参汤又能挺几天,林少康想,又问:“你想不想吃蛋糕?”她摇摇头。

  “忘了,你不喜欢吃蛋糕,”他自嘲地笑了,“我总是以为女人都爱吃蛋糕,我妈就爱吃蛋糕,没人跟我说过不喜欢,我就以为你们都喜欢。”

  “少爷,”她感觉身上有了点力气,“您换个地方歇息吧。”“别说了,”他给她拉上被子,然后躺在她身边,“睡罢。”

  男人第一次在她身边睡得这么老实,连她的手都没碰一下,也是累极了,很快旁边就响起了鼾声,后来她也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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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补品如流水一样源源不断地从北平督军府送到金瓯花园,其中居然还有一只正在产奶的母山羊,咩咩叫着被从车上牵下来,据说羊奶更加滋补......秋怡很感谢五姨太。林少康仍然不让人来看她,现在她发现,少爷根本就不喜欢她同任何人来往,只有林少陵是个例外,也许因为她比较单纯。不过也无所谓了,他让自己怎样活着,自己就怎样活着。

  她对着镜子慢慢地梳着头发,虽然刚刚伤过元气,人依旧是美的,只是气色略显苍白,她在嘴唇上点了点口红,用指尖慢慢抹开,整张脸就活泛了。

  忽而左腮闷闷地抽了一下,她呻吟了一声,用手捂住了脸。

  “疼吗?哪疼?”林少康醒了,口齿不清地问。

  “牙,”她转过身,柔顺地小声回答,“牙长出来了。”

他闻言松了口气,又翻个身继续睡。秋怡等他睡熟了才慢慢站起身,捡起地上的军装和皮带,用手握着皮带头以免发出声音,没有枪套,从她出事以后,他就没带枪进过卧室。

林少康已经打起了呼噜,他昨天后半夜才到家,一身的汗味,说是天黑看不清路,汽车在郊外陷进坑里,是他和副官司机一齐推出来的,“看我这胳膊,劲儿可大了。”他得意的样子象个孩子。她紧紧地抱着他,小脸埋在他胸前。

“没洗澡呢。”他说。

“唔。”她摇摇头表示不介意,更加抱紧了他......她喜欢这味道。

“明儿有女医生来给你检查,”他的声音很温柔,“外国留学回来的,有什么都同她说,别傻乎乎的什么都不懂。”

她心里突然冒出个奇怪的念头:这个医生会不会也是你的女朋友?他见她不作声,又叮嘱了一遍,那小脑袋便在怀里蹭了蹭,越发觉得可爱,刚想习惯性地把腿往她身上搭,又硬生生收回来。

白天医生上门,二十五六岁的一个精干女人,模样清秀,话不多,手指修长有力,检查的时候问了一些让她难以启齿的问题,秋怡面红耳赤之余,又觉得这人确实专业,先前的猜测是小人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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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想等你出了小月子,没办法,北边军务紧急,”他对着镜子整理领口,秋怡站在他身后系皮带,“我尽量早点回来。”

  “千万别,大帅会不高兴的。”

  他立刻转过身,双手握住她的肩,“你听谁说什么了?”他逼问,“没有,”她连忙摇头,“是我想的,你都陪我十多天了,让人知道,会说你不务正业。”

  他松了口气,督军确实气头上打来电话把他骂了一顿,内容稀奇古怪,听老爷子的意思,对这个没见面的孙子还有点可惜,也是年纪大了想见隔辈人,何主任的女儿回了国,她老家也是吉林,要他陪着回去处理些地产,也是让两个年轻人单独相处的意思。

  何太太是日本人,他对有个日本丈母娘感觉不太舒服,但是林家向来日本军部关系不错,现在舆论对日本不友好,他曾经同父亲建议过应该保持适当的距离,否则时间一长,会被绑架成下一个石敬瑭,老爷子不置可否。

  其实这是梁师晓的想法,他说,历史上的王朝都是从北往南打的,言外之意,林家不能只看着眼前一亩三分地,还要往远了看,东北是龙脉,有这样雄厚的物质基础,将来想干什么样的大事都是有可能的。

  但是父亲身边的老弟兄们正好相反,他们觉得和以前当土匪的日子比,现在就是该享福的时候了,不想再把脑袋塞在裤腰带上。有朝一日,如何降伏这帮人也是件难事,想到这里不自觉握紧了拳头。秋怡见他脸色阴沉,眼里露出恶狠狠的光,知道他心里又不痛快了,也不说话,弯下身子给他换皮鞋。

  他一把将她扶起来,“这些事不要你做。”

  “可我......”她想说咱不是一直这样吗,看他神情郑重,便听话地把皮鞋递给绣儿。

  “老爷子想抱孙子,”林少康突然说,“催我结婚。”

  秋怡觉得这不是她该参与的,所以并没有吭声。

  “你别害怕,我不会丢下你,”林少康说,“何小姐性格很好,她知道你。”

  “哦,”她应了一声,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说谢谢她的慷慨大度,愿意跟我共享一个男人?她等着林少康往下说,他又不说了。

  林少康等着她往下问,她却不问了,有些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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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少康不在家有个好处,她可以任意给别人打电话,不用担心突然有人会闯进来,当然,她的朋友也实在少得可怜,少陵在她昏迷的时候来过好几次电话,她先打给少陵,却又出去了,她又问五姨太在不在,老妈子说在打牌,“告诉她秋小姐来过电话就好了。”她说。

  没想到电话那边的老妈子来了好奇心,“秋小姐?是天津那位?”她含糊地答应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秋容还不知道她小产,她不打算跟她说,这个时候不想听安慰的话,不想让人陪着她掉眼泪,只想把它忘了。绣儿这点就很好,总是一天到晚乐呵呵的,“我呀,我见过的太多了,所以我觉得,还是做下人好,苦一点累一点,心里踏实。”

  “你原来伺候谁呀?”秋怡好奇地问。一问才知道,绣儿原来是李大总统二夫人的使唤丫头,那时候绣儿还小,上面还有大丫头,天天受气,后来总统下野,二夫人失了势,养不起许多下人,就要把绣儿卖到堂子里,绣儿吓个半死,托老乡帮忙,来了天津。

  “还是你有骨气,”秋怡感慨道,“能做个清清白白的人。”

  绣儿摇摇头,“人的命都是老天爷做主,我娘说,只要不贪就不会吃亏,可是给你了你不要,也是对老天爷不敬,所以我觉得,小姐你应该趁现在,不然以后......”她停下来,不好意思地看着秋怡,“我不该说这话的。”

  “你是好意。”秋怡看向窗外,秋风渐起,小路两旁的树叶黄了,玫瑰花也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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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五姨太来了电话,两人聊了很多,五姨太告诫她万不可这个时候再怀孕,她苦笑,“大夫说,以后能不能怀上都两说。”“大夫都会吓唬人,”五姨太态度坚决,“我告诉你,一定要记得吃药。”

  五姨太还说,何家二小姐老实,根本管不住林少康,有这样一个当家太太是她的福气,话里话外带着表功的意思,“嗳,你听没听?”

  “我在听啊,”秋怡连忙接上话茬,“可是他结婚之后,我是要搬出去的。”

  “他能舍得?你是没见那天他那副样子,我们全都让他给轰出来啦,四格格还让他推了个跟头呢,这也就是他自己犯浑,要是别人非让他一枪崩了不可,”五姨太啧啧有声,“大少爷什么时候伺候过人?硬是陪了你两个星期呐……我算看出来了,真是让你给拴住了。”

  “不过是新鲜劲儿没过罢了。”她笑笑。

  “咱们就走着瞧,”五姨太俏皮地打了个响指,“我跟你赌一万块。”一万块她有,可是她不想赌,输了钱还好说,赢了......她又要这钱做什么。

  这时少陵回来了,挤过来叽叽喳喳地问她怎么样,倒像是她的亲姐妹一样,这一晚电话聊到半夜,后来还是五姨太怕她休息不好,强行命令少陵回到自己房间,秋怡放下电话睡觉。

  后来秋怡想,要是将来林少康让她走人,她就选个离天津远远的地方,忘了他,忘得干干净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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