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与稻香（二）

路曼勒出去了，整个屋子只留安娜娜拉。

屋内非常的简陋，现在更是空荡荡的，一派死气。好在路曼勒没有忘记她是一株植物，将安娜娜拉放置在向阳的窗台上。

柔和的阳光洒在安娜娜拉身上，两片娇嫩的叶子绿莹莹的惹人怜爱。她舒展了一下身体，低头一看——

自己好像长高了。唔，她真是一株努力的小幼苗。

“这是……豆芽菜？”

哪里来的声音……

安娜娜拉竖起耳朵，一群孩子聚在窗台下窃窃私语，时不时爆发出哄笑声：

“就他？被自然女神抛弃的魔鬼也知道爱惜植物？我看一定是巫术！”

“对啊……我听妈妈说村子里收成不好就是因为他，据说他还是女神的儿子呢……可是女神自己都抛弃他离开了。”

“真是个怪物！他就不该出现在世界上。”

孩子们义愤填膺，他们逐渐忘记了恐惧，越来越肆无忌惮，十几双眼睛最后齐刷刷地看向了安娜娜拉——

这是株相当漂亮的幼苗，似乎有着不同寻常的魔力，叶片上流转着金色的日光，让人觉得温暖。

安静宁和的美丽让孩子们平静了下来，过了许久不知谁说：“我们把它带走吧。”

“带走它，带走它。”

他们唱着欢快的歌，抱着陶罐兴高采烈地向村庄走去。

这条小路十分荒凉，除了路曼勒自己鲜少有外人。孩子们一开始还能打闹着前行，后来都有些力不从心，抱怨着路途遥远。

他们毕竟只是半大的孩子，新鲜劲来的快去的也快，连带着对安娜娜拉也不满起来：

“太沉了，你们都来帮忙抬一抬呀。”

“我才不要，是你们自己要搬走它的，别弄脏了我的新衣服。”

“要不扔掉它吧。反正我家还有很多漂亮的花朵，等会我们去摘。”

听见同伴们如此说，抱着陶罐的孩子慢慢地松开了手。安娜娜拉心道不妙，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陶罐与地面越来越近——

预想中的碎裂声并未传来。

白色的身影从远处狂奔而来，几乎化作了一道极光，原本扎好的银色长发飘散在半空中，如同弯月的清影。

多亏于他异于常人的体魄和力量，路曼勒飞快地接住了安娜娜拉，自己却被地面擦伤。

半神之躯的少年护住安娜娜拉，温和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愤怒的神色，他对孩子们道： “马上离开这里。”

孩子们被他浑身阴冷的气息吓到，一下子四散逃窜开来。路曼勒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突然对安娜娜拉说：“抱歉，让你受罪了。”

安娜娜拉并没有受伤，她看见少年洁白的手臂上出现了乌紫的擦伤，水晶般的眼眸中有些悲伤，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安娜娜拉。

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突然也觉得悲凉起来。一个人遭遇如此的对待，也许就是童年的不幸造就了路曼勒以后的阴鸷性格。

倒是路曼勒重新露出笑容：“好了，不说这些扫兴的事情。我给你带了新的花房，现在就回家试试吧。”

他的手上似乎还有别的伤口，与包裹中的崭新花盆形成了鲜明对比。

一人一苗就这么对视着，好像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们。

安娜娜拉后来才知道路曼勒的伤是为了给她买花盆不小心擦伤的；安娜娜拉也是后来才知道，路曼勒的处境好像因为她变得更加糟糕了。

那些村民不再叫路曼勒“怪物”。

他们说他是“被植物诱惑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