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如今正是冬月时节，西北的风一吹刮在脸上跟刀子一样，南歌刚才训练出了些汗，这会儿冷风一吹还觉得有些冷，忍不住咳了一声。
霍无伤跟袁慎的视线都落在了她身上，南歌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对一边的程大吩咐道：
“程大，带他们下去，能走的自己走，不能走的休息一会儿，等会叫止薇跟绿荇两个从库房取一些老姜煮些姜汤，免得感染了风寒。”
程大得令而去，兵丁们勾肩搭背相互扯着回了营帐，还有几个实在累趴的只能叫兄弟扶回去了。
袁慎皱了皱眉头：“都护府并无背下驱寒之物，也不曾见有香料拨下，难不成程将军竟是自己掏用俸禄养兵？”
一边的程咏有心替南歌讨些好处，便摇了摇头：
“大人这便有所不知了，封囤县乃是新建关卡，这六百兵丁并一百六十八户军户的口粮虽然已经拨下来，可军户并无禄银，故而实际分摊到每个人头上可就不够了，如今小程将军与将士们同吃同住，便是在做表率——如今袁大人来了，想必是能体谅封囤县的难处的。”
南歌扔给自家大侄子一个赞许的眼神，接上他的话道：“如今正是青黄不接的时节，我正欲上报都护府开通军市，袁大人来得却正是时候，不若入账详谈？”
袁慎瞧她鼻尖发红，下意识便要去解颈中长氅的系带，可一边霍无伤却更快一步，从一旁木桩上取了斗篷罩在南歌身上：
“将军，仔细身子。”
南歌有些莫名其妙，扯了扯脖子上的斗篷去却没说什么，再看袁慎他又是那一副有些疏离的笑容：
“既如此，那便入帐详谈吧。”
……
……
南歌打算在封囤县新开军市，一来能够带动南北方贸易往来，让北方货物流到南边去，二来可以增加税收——需知哪怕军市税三成也有大把投机的商人削尖了脑袋也想钻进来。
但麻烦就麻烦在军政分开，南歌若是想新设立军市，不止要肃清周边匪患，更要得到都护府的同意。
虽然不知道袁慎发了什么疯，放着京都好好的廷尉不做，跑来云中郡做一个五品都护，但南歌知道他虽是嘴毒了一些，却不会在这种事上为难封囤县，所以开设军市的事反而更简单。
“我观封囤县舆图，发现封囤县虽只是个小县城，可此处临近官道，背靠封囤关，若是在此处开设军市，北有匈奴羌人部落，南有京都方向而下的车队，既可以叫南北货物往来，便宜封囤百姓，又能增加封囤县税收，乃是一举多得。”
营帐里，南歌匆匆洗漱换了衣裳，便迫不及待地向袁慎展示封囤舆图，袁慎盯着那舆图仔细看了半晌，忽而笑道：
“看来是他们多虑了。”
南歌奇怪看他一眼：“什么想多了？”
袁慎摇了摇头：“我赴任之前，程府程老夫人忧心于你，曾与尔兄一道登门拜访，说你自小娇贵，只怕受不得这边疆苦寒，可我如今观你却是乐得自在，若是叫我说实话，如今的你却比在京都之时顺眼的多。”
“你这算是夸我还是损我？我之前那么怼你你都不生气？”
南歌有些警惕看他一眼：“你别是下一句就要损我了吧？还有像你这样最是知礼的人，竟然也会舌战群儒，你是得罪了谁被贬到这的吧？只是我却想不出来谁能把你堂堂袁家嫡系调到这里来。”
袁慎望着她却不说其他，笑道：“不过是瞧不惯那群食古不化的迂腐之人罢了——霍副将说得却也没什么错，我辩赢了他们，就来了这云中郡。”
南歌挑了挑眉：“你可不是那种束手就擒之人吧？阿狸他如今进了廷尉府接了你的位子，就算你说没什么内情我却是不信的。”
袁慎笑容不变，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坦然道：“却有算计，若我说是我使了计，用一个廷尉的官位把桑师弟困在了京都，抢了他来云中的机会，你可信？”
一边的霍无伤眼神闪了闪。
南歌嗤笑一声摇头：“我却不信，除非你脑子坏掉了，才放着好好的廷尉不做跑来这里当一个小官，莫说你是仰慕武官，忽然生了投身军伍的想法。”
袁慎深深望她一眼：“是啊，竟然叫你发现了，只不过是京都女郎们太过……吵闹，这卜师又说我身有桃花劫，我又得罪了那些迂腐老臣，我才远遁云中，到时候做些政绩好回去京都。”
南歌呵呵一笑：“你这话更假了，你还缺政绩？”
袁慎笑容不变。
……
……
都护府之人查点完账目之后便与程颂一道离开，南歌则是对着舆图沉思，瞧见霍无伤入帐便下意识招手：
“子晟，你来瞧，如果我们要新开军市，这几个游匪窝点必是心头大患，一定要赶在军市开通之前拔掉，我欲与你一道带兵出行，咱们兵分两路，正旦节前必要剿灭这几个窝点才好。”
霍无伤端了一碗热腾腾的姜汤，听到这里便去看舆图上标出来的几个点，发现南歌标记的顺序很有意思，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有时候不得不信天生早慧一说，你对战争的敏锐几乎灵敏到可怕，若我是敌军主帅，定会想方设法先杀了你，除了心腹大患。”
南歌接过来那碗姜汤，听到这嘴角抽了抽：“你还真是不会夸人。”
霍无伤愣了一下，一本正经道：“我方才……是在说笑话。”
南歌：“……”
真没看出来。
她刚喝一口汤，就听霍无伤又淡淡开口了：“那袁善见心悦于你。”
南歌一口姜汤喷了出来。
这个笑话就有点惊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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