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都道是瑞雪兆丰年，这一场大雪过后，便到了程家新宅乔迁的大日子，整个程府上下忙作一团，终于赶在董氏定好的良辰吉日之前乔迁新宅。
“姑母姑母！”
程少商跟程姎一道从外头进来，前者草草行了礼便拉着南歌问东问西，后者则是行了全礼后安静地坐在一旁。
“今日乔迁宴，你们不去外头见客倒是来打搅我？”
南歌正在焚香打篆，不紧不慢地将香炉里的香点起，便有袅袅白烟从仙鹤香炉口中吐出，别有一番美感。
“去外面有什么意思，倒不如陪着姑母。”
程少商大大咧咧道，一边的程姎倒是安安静静地看南歌一眼，似乎有些怕她。
——整个程府里头，程姎最怕的就是这位温和的姑母，可她也知道，那一日南歌诘问萧元漪，其实也是变相替自己说话，所以程姎心中自是敬重她。
南歌看穿了程少商的小心思，抬了抬眉道：“你在躲谁？平日里见你天不怕地不怕，今天倒是躲我这来了。”
“姑母果然是慧眼如炬，什么都瞒不过你。”
程少商笑嘻嘻道：“裕昌郡主还有同裕昌郡主交好的王家娘子也来了，说起来还不是那天灯会上招惹的事——那天裕昌郡主落了水，我刚好就在旁边瞧着，她就以为我是看她热闹去的，天地良心，我可没那么无聊。”
“落水？灯会上人来人往，不小心落水罢了，她怎么会觉得你是在看她热闹？”
南歌闻言有些好奇。
程少商同程姎对视一眼，这才把那天灯会之上的事娓娓道来。
原来那一日南歌与桑不弃离场之后，不知是谁说凌不疑也来了灯会，诸多爱慕凌不疑的女娘们便都有些蠢蠢欲动，唯独这裕昌郡主最为直接，直接跳了河叫女婢去拦凌家的马车，好叫凌不疑救她。
却不想寿安县主霍君华竟然也在车上，好似是急症发作要去寻医官，凌不疑瞧也不瞧，拿着鞭子抽出一条路，都没正眼看裕昌一眼。
程少商理直气壮道：“我原以为那裕昌郡主当真是落了水，便好心扔了浮木下水，可那王家娘子却以为我是在看郡主笑话记恨上了我，今日是咱们阖府的大喜事，我才不要因为王姈败坏兴致。”
南歌：“……”
小女娘们可真疯狂。
想来那时候应该是霍君华出了什么事，裕昌郡主在那个时候拦轿子，凌不疑哪里会给她好脸子看。
南歌看一眼满眼写着“求表扬”的程少商，不觉心中好笑，轻咳一声才道：
“你救人无错，是那王家娘子不讲道理，所以不必避着她，下次她若是再这样说你，你便反问她郡主落水之时她人在何处，你是好心，任谁也挑不出你的道理来——她下次若是还排挤你，自不必理会。”
程少商用力点头，忽又道：“我就知道姑母会这么说——对了姑母，这几日怎么总不见桑家阿叔？今日来的女眷里半数女娘可都仰慕桑家阿叔已久，我看那个什么十一郎也比不过桑家阿叔好看才是。”
一边沉默许久的程姎有些惊诧，连忙扯了扯程少商的袖子小声提醒道：“嫋嫋，莫要……莫要非议长辈。”
“没什么，我与她素来是这般相处的，那些规矩礼仪是做给外人看的，在我这里不必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教条。”
南歌轻轻拍了拍程姎的手安慰道，并没有回复程少商的问题：“今日程府上下都在外头待客，你们若是不去只怕会被人指摘，待我换一身衣服一道去吧。”
……
……
程家乔迁之喜，各路武将纷纷前来庆贺，其中不乏世家文官的家眷，程少商口中的王姈便是老乾安王之女修成君的女儿，当今皇后乃是王姈的外姨母，故而她才有底气敢在程府对程少商出言讥讽。
“姑母，就是她，就是她刚刚说我粗鄙不堪，旁边那个就是裕昌郡主。”
程少商凑在南歌身后小声告状，一边的程姎有些好奇两人平日的互动，有些好奇又不敢大方的看，只能偷偷看几眼。
南歌看过去，看见女眷席位上两位贵女坐在中央，宛若众星拱月一般，一人衣着华丽，头上步摇垂曳，眉宇间满是娇纵，另一人样貌清秀，看程少商的眼神却是格外不屑。
裕昌郡主乃是汝阳王之孙，汝阳王乃是文帝叔父，所以细算起来裕昌郡主能称呼文帝一句“叔父”，同王姈一样都是有身份的世家女。
南歌只当是没瞧见两人鄙夷的眼神，对着那两人微微一笑，嘴唇翕动：“好，知道了，待会儿姑母帮你欺负回来。”
程姎：“……”
这样真的好吗？
正说话间，厅外走进一女郎，容貌艳丽，身材修长，一身华美锦缎，配饰叮当作响，头上七八根明晃晃的金簪格外耀目，一下子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南歌甚至觉得要是再给这小女娘一个头，她能再插十几根簪子上去。
那女郎冲着裕昌郡主草草行了礼，视线在场中环顾一圈，看到程少商同程姎的时候立马扬起一个笑，大咧咧走过来坐下：
“少商妹妹，姎姎妹妹，就知道你们在这里，叫我好找——哎？这个妹妹瞧着出落的标志，倒是没见过。”
对方盯着南歌的脸看了一会儿，忽然脸红起来，拔了头上的簪子就要往南歌手里送：
“来来来，这个送你，不够我还有。”
程少商赶紧拉来万萋萋解释道：“萋萋阿姊，这是我姑母，不是什么妹妹，姑母，这是万将军家里的萋萋阿姊，方才我们见过的。”
南歌感受一下手里沉甸甸的重量，忽然心生敬仰，这审美简直就是翻版董氏。
“什么？！”
万萋萋闻言瞪大了眼，忽得凑近南歌仔细看了看惊诧道：“你就是前些日子救了那桑家小郎君，夺了袁家公子好马的程家女公子？！”
一时间，整个厅中半数视线都落在了南歌背上，其中不乏带着杀气的。
南歌：“……”
懂了，今天来的女娘，一半喜欢桑不弃，一半暗恋袁慎，还有一大半喜欢这两人的同时还暗恋凌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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