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南歌她们从城隍庙回来,孙三娘的气色好了很多。
城隍庙素日香火旺盛,今日倒是人少,孙三娘烧状纸的时候不知怎么就哭了出来,边哭边骂傅新贵跟陶氏,倒是痛痛快快出了一场气。
“我呀,之前当真是死的心都有了,结果一进那城隍庙,看着那城隍老爷的金身,一下就不想死了,我想明白了,好死不如赖活着,傅新贵他另结新欢就去吧,离了他我还能过不下去这日子?”
孙三娘抚着胸口喃喃道:“盼儿,南歌,我想好了,子方他就是嫌弃我这个娘没本事,那我好好赚钱,以后家产比过陶氏,我看子方还认不认我这个娘!”
南歌跟赵盼儿对视一眼都没说话,既然孙三娘自己想开了就好,不管如何,人总是要有个盼头的,之前的孙三娘没了盼头,整个人的精气神就像是被抽走一样。
马车路过傅家的时候,几人刚好瞧见傅新贵带着傅子方回家,傅子方好像是哭过,眼圈红红的,只是这会儿又眉开眼笑,抱着怀里的炊饼糖人吃得高兴,瞧见沈家的马车过来,炫耀一般挺了挺胸口。
这一眼把赵盼儿气的够呛,她放下车帘,没再说什么,原先她以为傅子方只是叫陶氏哄住了,可现在一看,孙三娘生病这几日,傅子方竟然全然没有想着他娘。
果真不愧是傅新贵的种。
赵盼儿脸冷下来,南歌只当做没看见傅新贵跟傅子方,笑着问孙三娘道:
“三娘,你可都按照我跟你说的做了?”
孙三娘点头,逼着自己不去瞧儿子:“是,城隍老爷的金身亲切,我竟然不知不觉说了许多,骂完傅新贵之后整个人都松快了许多,盼儿,我明日便继续去茶舍做活。”
赵盼儿看她这样殷切,也不说什么再休息几日的话,有时候人忙一些倒是更好,以免胡思乱想。
她连忙应了下来,对南歌道:“正好呢,我还有个姐妹宋引章,过些时日得了空,咱们几个好好聚一聚,她也常听我说你跟十四娘的事,早就想见你们了。”
南歌笑着应了,被辛十四娘扶着下了马车,遥遥望着傅家上空慢慢消散的财运,忍不住看一眼孙三娘:
她到底骂了傅新贵什么?城隍爷这么给力?她这算超常发挥吗?
……
……
一地城隍,生前皆是福泽乡里,造福百姓的善人,死后不曾过鬼门关,成了本地城隍,受一地香火,庇护一方百姓。
城隍庙中,凡人进不去的空间里,凡人的香火无数愿力纷纷涌进大殿,只到寻常人膝盖高矮的香火童子有条不紊地整理着凡人所求,一一登记在册。
手拿毛笔的小判将这些消息整理好,送至城隍案头。
一腰佩金印,身披绸缎,面若黄腊的汉子端坐上方,这汉子生的凶神恶煞,目若铜铃,手边有小鬼磨墨,泥人捧笔——这便是钱塘城隍了。
那些闪着淡光的册子飞到他面前,城隍便用手中毛笔勾画:
{钱塘张王氏翠芬,上月于青山丢失耕牛一头,现已命日游神送回。}
{钱塘生人刘伟,不敬父母,横行乡里,减寿一十二载。}
{钱塘学子夏天德,苦心读书,一心向善,家中一贫如洗,念在其祖上好善乐施,积下阴德,特命夜游神赠金一两。}
{钱塘水鬼方迁,醉酒后落入池塘毙命,藏匿河中替渔民修补船只,驱赶鱼群,十数年来救人无数,特批其入城隍庙为一小吏。}
一方城隍掌管一方土地,城隍庙中有日、夜游神,二神分工,日夜在钱塘巡守,将所见所得承报城隍,如此方能维护一方稳定。
日游神很快便把前几日傅家发生的事禀报了上去,奈何城隍正忙得焦头烂额,便言先将此事压下去,等日游神查明再做决断。
【呜呜呜呜呜!傅新贵你个王八蛋!老娘一头一头杀猪攒了一贯钱的嫁妆给你当做生意的本钱,你却另寻新欢!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呜呜呜呜!】
【傅子方你个没良心的!生你的时候老娘疼了两天两夜,你为了银子不要亲娘!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忽有女子哭声响彻整个城隍庙,震得那城隍庙庙顶都微微摇晃。
随着女子一声比一声大的哭喊,整座城隍庙都开始震动起来,香火童子几乎被震飞,只能捉住城隍的长袖叽叽喳喳。
“怎,怎么会如此?!”
城隍仔细查看,发现是一名妇人跪在庙中号啕大哭,而那阵怪异的动静却是来自于她手里的黄纸。
“这妇人不过寻常凡人,哪里来如此浓厚的福缘同功德?!”
城隍稳了稳身子,扶着桌案,等了好一会儿城隍庙才终于不晃了,只是这一小会儿,他的庙宇几乎要被震塌。
毕竟是受香火的正神,城隍不过打眼一看便知道问题出在那女子手里的“状纸”上,伸手一拦,那几乎能闪瞎他眼睛的状纸就呈在他的案头。
小判捂着眼睛,像他这样的小鬼,若非有城隍护着又没有沾过血,只怕一照面就被这道德金光烧化了:
“我的乖乖,这到底是天上哪位大神下凡了,这孙三娘的案子竟然能惊动神仙不成?”
城隍瞪着眼睛想了半天,招来一卷册子,上头详细记载了钱塘生人平生功过,他点了傅新贵,孙三娘,傅子方跟陶氏的,瞧了一会儿便大怒:
“好一个叔嫂通奸,妄图谋害亲妻,子不认母,反倒是认贼作母,我辖内竟然有此等忘恩负义之徒?!”
他大笔一挥,把傅新贵的财运划去一大半,想了想又在三人名字后添了几笔霉运,唤来日游神吩咐下去,这才捏着那张状纸看了又看:
“嘶,钱塘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了不得的人?我竟一无所察?不成不成,得去问问土地,莫要得罪了什么大来头的人还不知道——”
小判捧着孙三娘呈上来充满灵气的香火蜡烛,谄媚道:
“大人可要享用?”
城隍虎目一瞪,抓来香火吸入鼻中,只觉灵台清明,周身明明灭灭的金光凝实了一些,不由满意至极:
“孙三娘当真是知礼,这样好的香火抵得过城隍庙七日香火。”
他又找出孙三娘的名字,在后头很是大方的加了几笔财运,把傅新贵剩下少的可怜的财运全挪到了孙三娘名字后头,又添了几笔。
……
……
正在跟孙三娘说话的的南歌瞧着孙三娘脸上骤然升起的团团财气,不由抿嘴一笑。
看起来不论在哪里,送礼都要送人家喜欢的。
这叫“朝里有人好办事”。
“南歌妹子,你瞧着我笑什么?我脸上有金子不成。”
孙三娘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好奇。
南歌笑着回她:“就是在看金子啊,孙姐姐今日要捡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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