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火寒之毒
“唰唰唰——”
常在林子里行走的人都知道，林子里的小兽是不会发出这样大的声响，反而是一些大型猛兽才能制造出这样大的动静来。
狼、熊、豹子、虎，甚至是大一点的蟒蛇才能闹出这么大声响，听见声音以后，三个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屏住了呼吸。
“唰唰——唰唰——”
躲在林子里的那东西速度很快，他们三个只能听见地上枯草还有灌木丛被摩擦时发出的“簌簌”的声音，头顶的鸟雀拍打翅膀的声音格外吵闹，一时间竟然分辨不出那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最为诡异的是那东西还会发出含含糊糊地古怪吼叫，混在踩碎枯枝断裂发出来的“噼啪”声，恐怖值拉满，言豫津手抖得跟得了帕金森一样。
几个呼吸后，树枝断裂、灌木耸动的声音忽然一下子消失，万籁俱寂，但就是这样的安静才更叫人觉得恐怖。
“是，是是是是，那是什么东西啊！！”言豫津压低嗓门，脸上的表情一片空白，怎么也不明白小孤山上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猛兽”，有些小小的慌乱。
他拿弓的手有些发抖，他虽然跟着夏冬学功夫，但却还没真的直面过这样的猛兽，更别提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先不要乱了阵脚，慢慢往后退......”
萧景睿压低声音，护着身后的南歌和言豫津一步一步往后退，用气音说话，生怕惊到林子里的东西。
那东西没动，他也不敢大声说话，眼下还带着言豫津和南歌，先离开才是最重要的。
他们就三个人，还是在这样的密林之中，跟一只猛兽搏斗，那不是勇敢，那是头铁。
南歌眼神好，看到了蛰伏在林子里头的那一团黑影，那东西除了粗重的喘气声以外，还发出含糊不明地低吼，最重要的是直立行走，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动物啊？！
“景睿，那好像是个人。”南歌扯了扯萧景睿的袖子悄悄道：“你看......”
言豫津和萧景睿的目光望向南歌手指指的那一出，瞧见了露在灌木丛外的一只黑黢黢的大脚板，虽然上头已经黑的看不出颜色，但还是能看出来是人的脚。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了三个人的目光，那只大脚“嗖——”地一下缩回了灌木丛里，紧接着又是一段古怪而愤怒的吼叫，声音之大到山谷里都是这回音，林子里的树干被敲得邦邦作响，看样子真是人。
“人？！！”
言豫津的声音一下子就大了起来，从萧景睿身后跳出来，如果真是人的话他就一点都不怕了，盯着那一团黑影子看了半天，才费劲地认出来对面的“猛兽”身上好像是有破破烂烂的布条，信心一下子回来了。
“哪里来的混账，竟然敢躲在这里暗算我？！你知不知道旁边就是西山大营，小心我把你抓进去啊！！”
俨然一副英勇无畏的样子，半点看不出刚刚躲在萧景睿后头的人是谁。
萧景睿拉了一把言豫津：“小心些，还不知对方什么来头，万一是冲着咱们来的呢？还是我来吧。”
说着他放下手里的弓箭，抽出腰间的长剑慢慢走上去，注意到那黑影没什么反应，小心地剑一点一点拨开灌木，三人这才看清了灌木丛后头蹲着的那个人的模样。
怎么说呢。
如果要是不确定刚刚那是只成年男性的大脚，南歌还真没把握判断眼前这一团......一个的性别。
浑身上下都是灰白色脏污的毛，有结块的泥土卷在上头垂在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已经不能蔽体，撕扯成布条随意地挂在身上，就连脸上也长满了灰毛，脏兮兮的看不出五官，见到踪迹暴露了就立刻冲着萧景睿呲起了牙，凶悍异常。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他猛地向前一扑，萧景睿下意识躲闪了一下，就叫那怪人找到了机会冲出来直扑言豫津和南歌的方向而去，嘴里还发出意味不明的吼叫，言豫津没躲开，被扑在了地上，登时发出一声惨叫：
“好臭！！啊啊啊啊啊！！”
那怪人被吓到，大声咆哮了起来，张开的大嘴一口牙格外锋利，眼睛也渐渐充血，看上去骇人极了。
南歌一把踹开他，一只手将言豫津从地上扯了起来，拖麻袋一样丢到一边，还不等言豫津扶着树干站好，她就腰身一扭，反身在树干上一借力，一掌向那人打了出去，萧景睿十分默契地以长剑拦路，逼退那怪人。
他们也没想到那怪人竟然还会武功，借着南歌那一掌往后倒卸了力，在地上打了个滚，带起一片灰尘遮住了他们的视线，快速落在他们的猎物旁。
那怪人忽然眼前一亮，像是渴极了一样，完全不顾还在一旁的南歌和萧景睿，抱着半死不活的兔子，咬破兔子的喉咙，仿佛野兽一般“咕咚咕咚”地喝起了血，神色狰狞，加上唇边不停滴落的暗红色的血，看上去诡异可怖。
“这是什么东西啊！！喝血啊！！！这哪是人，这是怪物啊？！”言豫津反应过来一定是刚刚的血腥味吸引了他，撒开抱着的树拦住了上前的南歌：
“你疯啦！！那可是喝血的怪物！谁知道他喝不喝你这样的小姑娘的血？！！他要兔子就给他吧，我们快走！！”
“都什么时候你还开玩笑，小心！”
萧景睿没好气道，那怪物吸干了一只兔子，抬眼警惕地看着他们，萧景睿立刻执剑逼近，一甩手就劈了上去。
谁料到那怪人似乎很怕锋利的剑光，并没有跟萧景睿打，而是呜咽一声抱着头扎进了密林，逃跑之前还带走了言豫津的狐狸。
“别追了！”萧景睿拦住了要追的南歌，看了一眼远处摇晃的树干和被惊起的飞鸟：“那人逃进了深山，天色已晚，追过去会有危险，还是先带豫津回去，他受伤了。”
南歌抿了抿唇，也没有执意追上去，只是暗暗记住了这一处地点，慢慢垂下了眸：
就在刚刚，她打了那怪人那一掌的时候，身体里的沈小蛊动了一下。
......
南歌转头看见面色难看的言豫津，疑惑道：“伤到哪里了？可有什么大碍？！方才那人伤到你了？”
言豫津面色扭曲，一手捂脸，一手捂腰，一脸委屈，含含糊糊回答道：“......方才太森气，咬到涩头了……哎哟......好通......屁度也痛......哎哟……”
南歌：“......”
萧景睿：“......”
您是来搞笑的吗？
......
......
闹了这么一出，三个人自然没心思继续打猎了，萧景睿扶着捂着下巴的言豫津，南歌在前头用萧景睿的长剑开路，很是废了一些功夫才找到了他们进山的山口。
但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他们三个的马跑了。
树上绑着的绳子都被磨断了，地上除了一大片折断的树枝还有纷乱的马蹄印，很容易就推断出来马儿应该是受到某种惊吓自行挣脱绳子逃跑了。
很难不联想到刚刚那个人身上。
南歌和萧景睿对视一眼，都有了猜测。
“马马，马马马呢？窝马呢？？！”言豫津欲哭无泪，他的马可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就这样跑了，怕不是老天爷在整他。
“豫津。”萧景睿拍了拍他的肩膀，忍着笑道：“离下山还有一段距离，你可要忍一忍了，若是......实在痛，我背你下山也可。”
屁股疼、舌头疼外加猎物被抢了的言豫津：弱小、可怜、无助。
舌头还有屁股的疼痛都盖不住心理上的阴影，三个人出来打猎，就他一个这么倒霉“受了伤”，还要被好友嘲笑，要真是被萧景睿背下山去，他言小侯爷的面子还往哪里搁？？
那个笨蛋提议来小孤山打猎的？？？言豫津扶着腰，一瘸一拐地往山下走，欲哭无泪地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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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马匹丢了，很是花了一段时间走下山，其间还要提防着那饮血的怪人再次出现。
纵然有功夫在身，萧景睿还是有些狼狈，身上的衣服摆被树枝划破，勾丝缠在一团，额头上满是汗，脸上也因为沾了灰尘有些脏兮兮的。
言豫津最惨，他刚刚被那怪人扑在地上，狠狠摔了一个屁股蹲不说，衣服后腰处磨了一个大洞，要不是里头还有衣服，这会儿已经露肉了。
加上脑袋上还沾着些碎草屑，看上去凄惨无比，平时金陵风流公子哥儿的形象全无，若是他心心念念的宫羽姑娘在这里，估计也要好一阵才能认出来。
反观南歌倒是一派轻松，素面朝天，一张俏脸白白净净，只面上带了一点薄汗以外，完全就是一副刚刚游玩归来的模样，哪里看得出刚才遇到了那样惊险的事情呢？
这样一闹三个人也没心思将赌约了，只想着赶紧回去洗漱一番。
马夫是江左盟的人，看见这一幕知道他们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抬头看南歌一眼，露出腰间的信号弹，南歌微微摇摇头，没有叫他引增援过来，只是掀开马车帘上了马车。
......
......
言府，梅长苏站在廊下，看着天上的云彩，心里五味杂陈。
原来当年的事，还是有人记得，原来当年赤焰的清白，还是有人相信的。
不是所有人都掩耳盗铃地忽视了一切细节，他们只是选择站在黑暗之中，等待着真相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身后，言阙慢慢走出来，虽然已经年近五十，但还是能从脸上瞧出年轻时候的俊美，或许是因为多年在城外道馆清修，这位侯爷身上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出尘脱俗的气息。
“苏先生，今日听君一席话，恍然开悟，果真是言某老了，如今的金陵，已经是少年人的天下了。”
言阙脸上带着一丝释然，今日一场密谈，他心中因为林乐瑶的死而生出的谜障被梅长苏点破，叫他明白，梁帝不能死，最起码，赤焰冤案平反之前，梁帝不能死，否则宸妃和祁王，就不是清清白白的了。
“言侯过奖，苏某不过是以旁观者的身份替侯爷分析罢了，至于看明白这一切，还要侯爷您自己斟酌，我又做了什么呢？”梅长苏微笑着反问。
言侯人精一样，自然听出话里的意思，捻了捻胡子把梅长苏刚才在屋子里说过的话来回咀嚼几次，这才慢慢道：“是，是了，今日你我不过是谈玄论道，顺带替我这个老头子解决了几个小麻烦，什么也没做。”
为了炸死梁帝，言侯早就在祭坛里埋下了大量黑火药，可没想到却被这个年轻人看破，还以“赤焰旧人”的身份同自己推心置腹地分析了一番，他这才恍然大悟。
过去十几年的谜障，叫他钻了牛角尖，双眼被仇恨蒙蔽，根本没有想过万一事发，言氏一族的性命，百变的基业，都将毁于他一人之手。
加上誉王和太子两派党争激烈，说不得梁帝死后又将会是一片腥风血雨，就算为了给乐瑶报仇雪恨，乐瑶也不会愿意看到那样的局面的。
梅长苏说的没错，赤焰那样的冤案，一次都不该有，何必要重演一次？
越想越觉得眼前的年轻人厉害，知道自己的软肋是什么，今日更是将走上迷途的自己拉回来，救了言氏一族的性命，不由得喃喃自语道：
“若是......小殊还活着，你们定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梅长苏面色未变，笼着手淡淡微笑，什么也没说。
......
......
这时言府的侍卫快步走过来，看一眼站在言侯身边的梅长苏，这才跟言阙快速禀报道：“不好了！侯爷，小侯爷今日去小孤山打猎，遇到怪兽了！”
“怪兽？！”言侯有些疑惑，但还是略带急迫道：“怎么会遇上怪兽？津儿呢？可有受伤？”
那侍卫也不清楚，摇摇头道：“小侯爷已经回府了，是宁国侯家的大公子送回来的......”
梅长苏不等言阙说话，淡淡一笑行礼道：“既然小侯爷安好，苏某也不叨扰了。”
说完就冲院子里的飞流招招手离开了，神色自若，可脚下的步子确是快了几分。
等言阙见到了“受伤”的言豫津，这才后知后觉：苏先生的妹妹，好似也一道去了小孤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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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阿呜呜，聂锋还是没有出来，下章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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