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不知为何，方岂很是心不在焉。看着历史老师念念叨叨，却怎么也听不下去。很烦躁。方岂时不时用笔盖敲着墙，电扇呼啦啦的转却怎么都有种闷热感。方岂索性整个人都贴在了白瓷砖上。凉丝丝的，舒服多了，跟家里那傻鬼样。

　　“没事想个大男人干啥？靠，不会喜欢上了他吧。”方岂一个激灵，从墙边弹起来，猛的坐直了。

“不会的不会的，反正那傻鬼有喜欢的人嘛，又不是我。”方岂给自己顺顺气，却觉得心更堵了。纠结点从可能喜欢上一个男人，硬生生变成这个男人到底是喜欢谁了。

　　“烦”方岂怎么也想不出所以然来。索性不想了，手往桌子上一推，趴下睡了。

“阿岂，阿岂。”方岂听到有人唤他，隐约窥见一双藏青的靴子在眼前来回晃着。这怕是又在做梦了，定和那傻鬼有关系，怎么挣扎，意识也是控制不住的沉了下去。

　　“都说了，不能喝那么多的。”昏昏沉沉的被人一把捞了起来。

　　浅蓝的绸袍子，看上去凉丝丝的。方岂忍不住脸凑了过去，“郑屿，我脸好烫啊，别动！给我缓缓。”眯着眼一头钻进了那人怀里。

　　“你这一身酒气的，可怎么回家去，侯爷定会罚你。”郑屿扯开他，“站好了，我背你。”

　　“去哪？”

　　“照例，去我府上躲着。”郑屿笑道。

　　“阿屿……”

　　“嗯？”

　　“你不嫌烦吗？每次都给你添麻烦，祸是我一个人闯的，每次都连累你也受罚。”初春不久，风带着寒气，方岂给吹的酒醒了几分。

“你我不必在意这些。”郑屿道，他脚步放缓了些，他似乎想说点，什么别的话，他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突然也忘记了该说什么。

　　“切，你怎么越长大越闷了啊，小时候可不是这样的。”方岂似是不满意。扬腿砸向郑屿的膝弯，怕弄痛了他，触碰时硬生生止了九成力道。

“别闹，不然摔你下去。”郑屿佯怒道。

　　“哼，你又不是没摔过”方岂道，“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害我摔断了腿。”

　　“你自己要翻墙的……”

　　“白眼狼……”方岂有些委屈。

　　“难不成你为了我爬墙的？”

　　“可不是嘛，你不记得了？”

　　“……”郑屿没有说话，但方岂感觉他难得的十分开心。

那天是郑屿的生辰，郑屿母妃命薄，生他时便过世了。当时淳贵妃膝下无子嗣，心中焦急，便耍了心眼，认养了郑屿，以防日后凄苦。谁料不过两年，自己便怀上了郑乾，自然是处处看郑屿不顺眼。

那日生辰，皇上可怜郑母过世的早，一时忆起往事。多给了郑屿些赏赐。还拉着郑屿说了好些话。淳贵妃气量小，整天心中堵着气，好不容易挨到晚上，便想着法子刁难郑屿。憋足劲寻错数落他，最后还是气不过，把人给罚进书房跪着了。郑屿年纪小，不敢反抗，但心里想着白天父皇陪了自己许久，待会阿岂又定会来找他玩，便开心了许多。

　　老爹是个武痴，央求了许久让他陪自己进宫去，竟说自己要训兵，答应自己傍晚去。方岂气的头痛，自己可是答应了郑屿要找他玩的。怎么可以出尔反尔。又不想跟随他人去，碍手碍脚的。想了想，还是晚上去好了，借着老爹的口令该能入宫的。正好趁现在出门找点新奇玩意给郑屿当礼物。如此一想，心情便痛快多了。

　　小孩子吃为大，何况方岂这个馋嘴猫。寻了半天新奇玩意，抵不过街边小巷散发的馋人味道。想着郑屿平日肯定受了欺负吃不饱，不然怎么那么瘦。便心安理得的买了一堆吃食。整整一大包，方岂脱了外袍才勉强兜住。

　　晚饭只往嘴里塞了几个饭团，左等右等不见老爹回来。急忙忙去找训练场去寻。只见方大将军正火气大着，训斥着前排耷拉着脑袋的新兵。方岂此时是万万不敢去打搅他，不然自己肯定倒霉。心一横，径直回了家，偷了老爹的令牌，背上今日买的小吃，一路奔进宫内。

　　“什么人？”

　　“方府小侯爷。”

　　“这么晚，进宫为何事？”

　　“来见熙姑姑。”方熙去年入了宫，是方岂姑姑。待方岂极好，方岂时常得了令来见她，守卫并未起疑心。方岂也是个脸熟的，见了令牌，知道不是偷溜出来的，便放行了。

　　“小侯爷留步。”

　　“啊？怎么了？”方岂不爽，怎么好不容易进了郑屿门口不让进了。

　　“三皇子正受罚呢，不跪足两个时辰，不得出来。”

　　“他不出来我不能进去嘛？”方岂耍赖道，等两个时辰，等他爹回来怕是要打断他的腿。

“我偏要进去！”方岂这倔脾气，推开守门的婢女，便往门上撞。殊不知门锁着，脸撞的生疼，还被丫头们笑话了。

　　方岂气的直跺脚：“不让进就不让进，哼！”

方岂又羞又气扭头跑了好一会。跑累了，蹲地上生了会闷气，突然眼睛一亮。

　　“哎呀，是不是傻啊，不让进翻墙就好了嘛。”蹦起来拍了自己脑瓜子，又一路溜回去了。

　　悄悄绕到后门书院墙外，不料这墙比家里高。不过方岂倒也不怕，更妙在墙外恰好有树，爬上去倒不难。

　　不一会方岂翻上了墙，却又犯了愁，这该怎么下去呢。于是含着手指发出三声鸟啼。是和郑屿约定的暗号。

　　郑屿正想着阿岂呢，突然听见鸟啼声，便忘了自己尚在受罚。自己一向乖巧，淳贵妃也没派人盯着他，起身悄悄出了门。

　　“阿岂，你怎么这么晚来了？”

　　“说来话长，不过，我好歹来了嘛。”方岂得意道，又拍了拍身后的鼓鼓的包裹：“给你带吃的了。”

　　郑屿只要能见到方岂就很开心了，没想到还给自己带吃的了，虽然知道那些东西到了自己手上八成都要进方岂肚子，但心里感觉甜甜的。

　　“你快下来啊。”

　　“…………我…我下不去……”方岂支吾道。

　　“……”

　　“要不你接着我呗。你接着我我就不害怕了。”

　　“好”郑屿乖乖的伸手。

“没啥，我跳下去，没事的，我轻功好，摔不死。不过你还是接着我比较好。我有些害怕。”

　　方岂闭着眼，一咬牙：“你可看准了啊。”便蹦了下去。

　　他低估了他肩上包裹的重量，也忘了郑屿不像他自幼习武，底盘稳。他磕着郑屿的手，转眼就跌地上了。

　　人没摔死，腿不用麻烦他爹动手了，摔断了。方岂发懵的看向郑屿，郑屿也发懵的看着他。

　　四目以对，最先回神的是方岂，“哇”的一声大哭出来。虽然长大后想起来很丢人，但是那时年纪小，真的是疼哭了。

方岂哭的伤心，郑屿不知道怎么办，他的手也被砸的发痛。但是方岂哭了，他便觉得他不能哭了。连忙爬起来把方岂揽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不哭了，不哭了，没事的。”他见过郑乾哭起来时，淳贵妃就是这样做的，没一会郑乾就静了下来。他很羡慕，这些事不会有人对他做，不过，他若能为阿岂做也是很好的。

　　可是他的阿岂，怎么也哄不好，越哭越大声。揪着自己衣服，脸埋进自己怀里。鼻涕眼泪蹭了一身，直到御医来了，也揪着自己袖子不放手。还是方大将军急忙赶来，吓得方岂松了手，被领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