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诛心

上清诸神佛，个个皆是宝相端庄，无欲无求之形貌，只是——

终归是由下境衍化而生，心境离她这自然法象还是稍差了些。

上清殿内。

一紫衣女子正坐于主位，而下方静坐的百十位尊神，神体之上竟隐有幽青的光泽流动。

“可知这是何物？”那女子笑意盈盈地拨弄着手边的金团，温声道:“本神不知，自己竟何时多了一个爱魄？”

她不过下境寻一个失物，便被这些尊神算计成这般。

呵，佛前一瓣莲…怕不过是一个诱她入局的棋子罢。

“本神自出生起，便有情而无爱，如今不过是下个境，竟多了一个如此稚嫩的爱魄？”

那金色的光团被她轻轻一弹，便散作星点，悠悠地飞回了一青衣尊神体内。

那青衣尊神睁了眼，倒十分地波澜不惊。

“吾不知。”

锦觅一哂，却笑得越发柔和了。

“不知？那这个呢？”

冒着绿光和浊气的小鼎自掌中现出，其上的十八道符印正缓缓流转，像是封印了什么煞物。

“不过小小凶兽，竟也值得上清为之加印？”

符印倏然破碎，那幽绿破出之际，便被一道白光打散。

方才淡然的青衣尊者终于变了脸色。

这玉清的实力竟这般强横，那十万年前岂不是…

旁侧绣金法衣的神君一拜，看起来倒很是虔诚。

“神尊息怒，吾等只是看不过…”

不等他道完，便被上首清冷的女声打断。

“珈蓝封印，陨丹，灭灵，赤霄，红线…”锦觅冷笑一声:“诸位真是为我下了好大的套儿啊。”

便是为了将她与她的神魄困在那所谓的劫数中，活活绞死吧。

若非她以神体修炼三年，将那稚嫩的爱魄取出，她怕是永远也看不透那特意为她而设的“情劫”了。

殿内气氛凝滞，众神颤颤伏拜之际，那上首的女子却不紧不慢地讲起故事来。

“传闻西天的斗战胜佛，原身为一石猴。后因得了修为便大闹天庭，而被压于如来的五指山下…”那女子顿了一顿，而后猛然抚掌:“妙啊！妙啊！”

这石猴，可不就是她玉清吗？

金光自手中现出，幻作了宝剑的模样。

“为我的赤霄加了印，竟连名字都懒得改，”那赤霄甫一灌入真气，便发出了粲然的华光:“怎的，弑戮本神也不换换武器吗？”

那青衣元君手中的珠子一滞，脸色微微地变了一变。

“还要多谢元君提醒，”收起了赤霄，锦觅便向那云袍尊神懒懒一抱拳:“若非你的“离爱”之言，我也不会这样早便发现端倪。”

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慈悲不得法门，乃涂害生灵尔，”她看向了那元君，微微地扯了扯嘴角:“元君，我今日便也教你一句话——害人之时，万不可手软。”

那元君慈和的面具将裂欲裂，手中的珠串也一个不慎，断了开来。

“神尊既然知晓，吾亦是无可争辩，”素来温和的面纱滑落，余下的却是满目的杀意:“玉清与上清本就势同水火，若神尊不去，吾等便不能掌十二境，传扬我们的法…”

是啊，本就势同水火，互不相容。

她又何必强留他们呢？

若当年，她的心再硬一些，也便没了今日的噬主之为了。

紫衣女子站起身，慎重地踱了三个来回。

“你的说法倒很有趣，只是——”她扫了眼下方的尊神:“自然贵无常，尔等却一味将自己的法加诸于下境，已经掺了自己的私欲。”

公器无私，就是半分杂物也不能容忍。

“这上清境，便也容不得你们了。”

虽是柔和得不能再柔和的声音，却又冰凉得不能再冰凉。

“玉清！你莫要过甚，吾等…”

金衣尊神手中的金光未起，便连同其坐旁的百十位尊神一道成了星芒。

“既然这般爱理下界事，便去吧，”素白的手轻轻一点，那百十星芒便飞出了殿:“这下境的风雷雪雨就交给你们了。”

上境的事，一向都这般残忍。

空空旷旷的殿内，只孤零零地留了一个白须白发的尊神。

“小…”那青衣白须的老头一抖，费力地往后挪了一挪:“小神并无…”

锦觅负手步下阶，自那老者身旁停下。

“如我昔日所言，老君一向守得清净，”那幽青的光泽一松，神体便不再受限，他只听那人道:“如今我也不会迁怒于你。”

“你日后，便掌这上清吧。”

毕竟她如今寻回了爱魄，便也不适合再与一群小娃娃住了。

锦觅将老君扶起，拍了拍他的肩:“本神信得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