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来生，愿还是你

　 （注:阅读此章节请自备音乐:皆非。马頔）

曾经你是我的全部，如今你再不回头，忘却才是最好的成全。

他们在帐篷前坐了很久，直到柴火烧尽顾七七才想起要去拿点柴来。

“我去找老板要点柴，你等着”。

“我跟你一起去”。要离小跑着跟上。

“你来干嘛”？顾七七问他。

“一个人不安全”。说完要离往顾七七那边靠了靠。夜晚的冰面上刮着冷风，直直地往人衣服领口里灌，惊得人缩了缩脖子又把手藏进袖子里。顾七七就这样伸直了手臂缩着脖子往前走，一摇一晃地，臃肿的身体看起来活像只肥鸭子。

老板的小木屋前点了盏灯，整座屋子便泡在一圈软软糯糯的光里，让人看了就想往里钻，顾七七敲了敲门，隔了许久才传来一声应答。

那个老板手里拿着酒瓶，满脸通红的问:“咋滴了？有事儿”？

还没等顾七七开口要离便迅速的站在顾七七前面来问：“有没有干柴”？

“……有，在……屋子后边”。他好像真的喝醉了。

“好，谢谢”。要离笑笑便拉起顾七七往屋子后面走。

还没走几步便听见老板在喊他:“年轻人，进来坐吧，外边儿冷”。他回过头去看，发现老板已经进屋了，他迟疑了一下，脚却不自觉的往屋子里面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格外诱人。

进了屋，里面散发着浓烈的暖气，屋子虽小但却给人实足的安全感，他好像找到了回家的感觉。老板坐在桌边倒酒，满满的两杯，像是迎接着久别的家人。

“你们坐，不要客气”。

顾七七坐下后仍继续打量着整座屋子，橱柜里面只有一只碗一双筷子和两三个碟子，洗手槽旁边放着一个杯子和一支牙刷，那支扁扁的牙膏安静的悬在洗手槽上，角落里堆着许多碎掉的啤酒瓶。看得出来，他一直是一个人住，喜欢喝酒。

“好久没有人愿意坐下来陪我聊聊了，他们好像都有点儿怕我”。他又喝了一口。

“大叔，少喝点儿，喝多了对身体不好”。要离小心翼翼的问并且死死地盯着他。

“啥？我连她都没了还要什么身体！你说，是她重要还是身体重要”？

“不知道……她……是谁”？要离问他。

他醉醺醺的晃着酒瓶说: “告诉你也没什么，我老伴儿啊，跳舞可好看了，当时厂子里跳舞的那么多，可我第一眼就看中了她，几十个人里就数她眼睛最亮，笑得最美啊”。说到这里他不禁嘴角上扬，似乎又看见了当年那个跳舞的姑娘。

“我当时就想，老子这辈子非她不娶。后来好不容易我终于凑够钱娶了她，但跟了我没过多久，她就病了，开始病得轻，还能下田，都怪我没好好疼她，她受了好多苦，而我连一副药都没买来，等到她病得走不了路了，我才想起来要找医生看看，村子里的医生偷偷给我说，准备料理后事吧，我不信，哪有治不好的病，我揣上所有的钱抱着她进城，她好瘦，我抱着她走了三十里路都没觉得累，在路上她不断昏迷又醒过来，我就一直念着她的名字，她醒来听见我叫她便笑，她笑得越开心我叫得就 越大声，整个山里都响着她的名字，我想，肯定有救的，她不是好好的吗，但是后来她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我喊着她的名字，一遍一遍的，拼尽全力的喊，但她就是没有再醒来对我笑，她走得静静得，真好”。

他俩一言不发的听着大叔说话，对于这个故事，他们不想说话，也不能说话。这是属于大叔的故事，是属于他生命的故事，参透了躯体参透了他的一生，任何人都没有发言权。

大叔猛灌了一口啤酒，嘴角冒出点白泡沫，他伸手用衣袖擦了擦，继续喝。

要离先开口了:“您还是少喝点”。

“少喝点儿？这句话年轻的时候她也说过，那个时候我不懂事喜欢喝酒，赚点钱就都拿去买酒喝了，她不心疼钱，就怕我喝出毛病来，我不听，她就生气的说，你喝死了谁看我跳舞啊，她连生气都那么好看，然后我就不喝了，我说，我死了也要看，下辈子也要找到你看你跳舞，然后她就笑了，还是那么好看”。

说完他就倒在了桌子上，看着啤酒瓶小声地说:“我本以为可以看她跳一辈子舞，但是没有，我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先走……但是也好，她先走就留我一个人在这世间痛苦，要是我先走了留她一个人要怎么办。都怪我……都怪我，没有治好她，都怪我，是我欠她的……”后来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成了一片寂静，他呆呆地盯着手里的啤酒瓶，不知道在想什么，虽然他一把年纪了而且胡子拉碴的，但是看得出他还是很伤心，伤心到成了痛苦，后来成了伤口，他反复的去拉扯，伤口就留下了很深的疤痕。

“之前以为，错过了就错过了，但其实，错过了就要用一生来还”。说完顾七七就要端酒喝。

“你不能喝”。要离去夺酒杯，但话还没说完顾七七就一饮而尽，在他手里空留一个酒杯。

“其实我错了，我一直以为我喜欢喝酒，但现在才发现，我喜欢的不是酒的味道，而是醉的感觉”。大叔嘀咕着。

“生活总是不给人任何出路，就任凭我们在里面兜兜转转，然后深陷其中，好像总是这样”。顾七七说。

“那我问你，你后不后悔”？顾七七问。

“不后悔！当初满腔热血的是我，固执的是我，承受痛苦的也应该是我”。大叔仰头喝了一口酒。

“你呢？要离”。

“不后悔，我做过的事都绝不后悔”。

“我也不”。顾七七说。

“但是……还是醉了好，醉了就不会想她，不会自责，不会纠缠……”说完大叔就沉沉的睡去，要离眼疾手快的接住了他手里落下的啤酒瓶。

顾七七的脸已通红，后背开始发热，她迷迷糊糊地说:“要离，我们回去吧”。

“好”。要离背起顾七七往外走，他没有关灯，回头看见大叔依旧沉沉的睡着，脸通红着，他是否在做一个梦，也许醉了还是会想她，在梦里还是会遇见她，还是会看见那个自责，愧疚的自己，一切都没变，生活总是想方设法的来纠缠，我们都无法逃离。

要离一步一步的往帐篷走，顾七七已经睡着了，发出细细的呼吸声，他轻轻的走着，也慢慢的走着，他想:自己是否能够这样一直陪着她，哪怕自己会愧疚，会自责，就只是待在她身边而已，一天可以，一个小时可以，一分钟也可以。他往后背看去，顾七七睡得很香，她的口水打湿了他的衣服，他笑了笑，又慢慢向前走去。他想:要是时间能停止该多好，哪怕他用一切去换，哪怕失去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