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忆宣是真真被气的不轻,她难得遇见自家师长都没有行礼。
“阿秋,此事实在是我当年鲁莽…倘若有碍于日后,你大可…”宋瑾亦本就有愧于自己师侄,此番也定是不愿拖累于她。
“如何?”蓝忆宣低沉着声,连面色都是阴冷的“把你交出去,换我琉璃境清白?”
“宋瑾亦,什么时候…你也这个性子了?”
她忽然觉得俗世一切都变得陌生,包括面前这个曾经桀骜不驯一意孤行的男子。
“我…”
“也罢。琉璃境内,未有允许管理司司长也无理来闯,何况证据不足。我身边的人,他敢捉,我便让他竖着进来横着出去!”藏匿在袖中的手紧捏成拳,力气大的指节都泛起白,就差骨骼摩擦再发出些什么声响。
“赵云祁说你近日身弱…没事吧?”
“无事。”
宋瑾亦不知道,蓝忆宣一夜未眠,第二日整个人都昏昏沉沉,就怕管理司私自出手叶芷鸢他们抵挡不住。
蓝忆宣也不知道,宋瑾亦这一夜,被蛊毒、被半损的灵脉折磨的苦不堪言,第二日,却还要早早起身准备。
本还无心匆忙离去,奈何管理司闹这么一出让蓝忆宣都有些措不及防,为保证他们几个平安无事,她只能选择启程。
可去哪,做什么,一切都成了未知。
蓝忆宣不能下令回琉璃境,若是管理司有这番心,定是要给宋瑾亦下死令。硬闯幻境,必定要闹个两败俱伤。
现下唯一的方法,就是比他们先行找到玉清笛,寻个证据。可…那笛子丢了多少年,如今要找,简直就是大海捞针希望渺茫。
这一路上气氛凝重,就连宋瑾亦都没敢说话,更别提叶芷鸢和赵云祁。
“怎这般安静?”
爱说话的不说了,蓝忆宣自觉奇怪。
“阿姐…是不是生气了?”叶芷鸢见她开口,这才抬眼小心翼翼问道。
“气大伤身。不过是昨日休息不佳,头痛罢了。”
两位晚生坦然接受这个解释,独独宋瑾亦知晓,这也不过理由。
“不早了,寻个地方歇息吧。”
赵云祁一直好奇她一个瞎子是如何分辨时辰日夜的。明明看不见,为什么对所有事情又都是这么清楚。
客栈
那掌柜是个二十有余的男子,算不上翩翩公子,也不至于坑坑洼洼看了都闹眼睛。
不得不说,黎朝实在穷酸了些,大街小巷破破烂烂,抬眼望去简直就是荒城,更甚死气沉沉。
停好马车,蓝忆宣等人才来到大门。
为确保一切不出差错安安全全,蓝忆宣只好掏银子堪堪定下两间房。
宋瑾亦身体不好,她几乎是千叮咛万嘱咐告诉赵云祁如果出了事,定要及时来找她。由此,才半提心吊胆的陪着叶芷鸢住进那间挂着“天字一号房”牌匾的房内。
“姐姐…”叶芷鸢自然知晓她的性格,此番能够将那样重要的人安排到赵云祁这个不靠谱的人一间房,她定是有事询问自己。
“师叔病了。”恐惧失去在心底满满凝聚,最后化为眼泪——她忽而,想起宋瑾亦灰白的发,整个人都忍不住的扑进蓝忆宣的怀里呜呜的哭。
“那日,我听见他房间里有瓷器碎裂的声音…我看见、我看见…他倒在地上扯着领子满脸痛苦,被自己拽开的衣服,心口…好像有一团火!”
蓝忆宣闻言心里都狠狠发颤,整个人甚至不受控制的往后踉跄了一步。
“…火…”她鬼使神差的又重复着,想破了脑子蓝忆宣也只能思索到噬心蛊一种毒,心口如种火。
那东西不可能有解药不说,除非…找到其心中所爱,按期日喂食其血,至多也就是压制。
可宋瑾亦这一生,名义最大,正道为主。一个修道的,如今就算离了茅山,他又怎么能有所爱?
啪嚓——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久的叶芷鸢都已经睡下。隔壁忽然传来摔碎东西的声音,惊了两个人,也惊了天上月的美梦,拽过云彩遮盖自己。
推开门,本就生在黑暗之中的蓝忆宣此刻也只来得及披上外衣,冲客栈大门吹进的冷风很轻易的打透他的薄衫。
寒意渐渐爬上心头,鬼气,也在同步蔓延。那东西好像黑色枝蔓顺着蓝忆宣的脚逐渐向上攀爬。
可惜她不是修道的道士,手里没有符咒,剑上不带阴阳鱼。既不辟邪也不防身。
蓝忆宣微微低头,手上忽然掐诀心底暗暗念咒——那是宋瑾亦与她相识不久闲来无事教她的,驱鬼镇邪。
不得不承认,未来茅山掌门的法术就是厉害,只可惜啊,再也没有昔日的宋瑾亦了。
破开房门,她第一感应就是床上愈来愈虚弱的灵气以及赵云祁那被吓得不轻连人气都不剩多少。
作为于鬼域养了两次魂与老鬼君都相识的蓝忆宣,手上寒光四起,长袖翻飞,眨眼的功夫那黑色雾气就以肉眼可见的消散。
不好!他要逃!
然而那东西却在即将消失的最后一刻,再次凝聚——蓝忆宣聪明早早便下了术法。
然而此刻,她无心顾及凝聚成人的东西,也没心思念及捂着胸口咳得赵云祁。便直直奔向还被困在梦魇里的人。
“宋瑾亦!”
他浑身上下都是冰冷的,奈何蓝忆宣半人半鬼感受不到。只颤抖着手不顾礼节去扯他的衣服——白皙的胸口,赫然两道深长的伤疤被蓝忆宣按在指下。
那是他自己划的?蛊虫已经控制他剜心…
情急之下,蓝忆宣从袖子里掏出准备好的匕首,毫不犹豫的向自己的手腕划去。鲜血登时便如蜂拥溢出,只准准的落进被蓝忆宣另一只手捏开的嘴里。
血腥弥漫,割破动脉甚至能够硬生生感受到液体外溢的疼痛。
被天地鬼气养过的人的血,称不上至尊,也是极其稀少。找不到什么钟爱,说不定自己的血…
不知过了多久,蓝忆宣的脸都白的几乎透明,宋瑾亦的脸色却在渐渐好转。
她松了紧紧捏着他脸侧的手,也收回了还没有风干伤口的腕。
“谁指使你来的。”坚定不移,蓝忆宣没有正脸面对坐在地上的人…哦不,是鬼。
“我…”那人声音沙哑,像极了他本体,飘忽不定。
“…陈子凌,他…指使、杀人…不敢…”
蓝忆宣此刻早已没了多余的力气听他前言不搭后语,抬手一挥,鬼气散了,那人也不见踪影。
“早些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