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山鼻怒惊

　　早上还算光线正好，火堆化成烬之后也算是吃完了一顿早饭，带着恢复了七八的状态，三人向东南边的缺口走去，显而易见，就像是滑梯口一样缺了一角。

　　离他们也就七八百米的光景。

　　佥舷歌在脑海中调度着开物宝鉴，可是宝鉴找到的类似项不是头发，就是黑木耳这些相似的东西。他知道，个体对一个物体的距离越近，接触时间越久，物体的特征越明显，宝鉴的检索越准确，效率也更高。

　　就像是识图软件那样，废了好大劲，几乎是把相似项都翻了个底，都没有扫到前一日见到的如同黑雾的毛发与蠕动的肉柱。

　　其实他更加在意的，还是那个烤肉的年轻士兵，到底是何方神圣？甚至与他见过的那个恶心的巫蛊师是一路货色。

　　好在他没有追来，至于那些生物，是不是域外的冰雪王国可以解释出所以然。

　　毕竟开物宝鉴只是擎龙央国的官方辞典，其中谬误和阙漏肯定是有的。要不然为什么书籍的上方冒出了个“编辑修改”的钦钮。

　　估计是等着自己去修改。

　　半炷香的光景，三人都没有说话，就这么，山崖走到了尽头。露出了起伏的悬崖，如同最奢华的高楼那样，一坠就是望不到底的碎骨之地。而只有一处狭长，如同鼻子的甬路，可以勉强攀附滑行。

　　孟父先是踩了一脚，冰牙还算解释，看上去不会突然崩裂。两边积累的白雪像是绒毛大被，颤颤巍巍向山中倾斜，似乎也要顺着山鼻向下滑。

　　一片雪是轻如鸿毛，两峰雪确实重于泰山。

　　终于知道了地图标识的两侧像象耳朵一样的画有何深意了，攀爬不是难点，是攀爬过程中要顾及雪落，以及攀爬过程中无法回头，又得担心天灾的心中负担。

　　下方的裂谷像是如刀的咧嘴，嘲笑向下看的人。

　　“稍等。”孟巧儿主动说了一句话，她闭上眼，摘下牛皮御寒的手套，有些烫伤的左手轻轻放在雪墙上。“鉴往”这个技能，是传女的一个技能，罕见的“脉传”技能，能够附着在物体上，看到感情强度非常强烈的事情，哪怕是发生在过去。

　　最让她触目惊心的，是她在三年前之后每晚碰到地面，佥叔叔被千刀万剐却依旧从容，王城主被重重抛下，然后溅出血花，母亲含泪击鸣冤鼓却最终被不耐烦的士兵拖走。

　　从此一蹶不振，滴水未进，直到她去世为止，都瘫痪一样在床上。

　　念叨两字。

　　“不公！”

　　每晚都想重播的戏剧，但是都是恐怖的剪影画面，牛皮手套再也没有离手，这双手套，倒是佥舷歌送给她的。

　　作了厩夫几个月，到了城中买的。扑红的脸颊还清晰地动着害羞，至今想来还有清纯的萌动，美好来暂代不幸。

　　孟巧儿心中叹了口气。

　　这些年自己到城中学剑，突飞猛进，但没有那么快乐。

　　心中到底，还是有他。

　　手套捏在手里，醒了醒神，开始感悟雪中的清寒。佥舷歌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是想提醒她不要用烫伤的手碰到冷雪，冻开了可是雪上加霜。

　　孟父拦了拦他，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拉开他悄悄说：“你这小子怎么没点眼力见，巧儿正在‘鉴往’，不要打扰。”

　　雪旁人影泛出蓝色的光影，验证了孟父说的话。

　　佥舷歌也就静静地等候着了。

　　与他们来的方向不同的，回忆中来者是从下方攀爬的，虽然吃力，但是身形轻盈，功法超群，不多时就爬上半截，但是半截之后，有一个人把头低下，看着蓝冰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

　　接着就是失语一般地疯狂徒手挖掘，旁边的同伴以为魔怔了，疯狂拉拽他，但是显然十分吃力。

　　而且顾着拉人就忘记头上的恐惧，两片雪就如同倾翻的油锅，雪落磅礴，这是，一行四人停下拉坠，看着眼前的崩塌。

　　虽然孟巧儿看到的画面无声，但是她明显感觉到那种如同群马奔腾的泻雪的浩汹。

　　一共四人，走在最后的人背的东西最大，也走得最慢，但是脚上和手上像是刻在冰中，就像是抱着树干一样稳当，卸下包囊。

　　包囊自行展开，如同自动的傀儡一样，展开了一个平整的平台，雪压弯了这个顶篷，但是好歹是接住了。

　　然后雪势遏制不住，从篷后滚落下去，前面三人感觉到生死一线，对最后的人报以感谢的目光。

　　篷还在开展，如同不断开张的雨伞，直到最后的雪堆发泄掉最后的余力，保护伞自觉的收缩折叠，就像是泄气一样，装入包中。

　　四人本来就是轻功不凡，加上这个变故有些令人心惊胆怕，走的越发轻快，很快，就来到了山顶。

　　也像孟巧儿那样抚了抚雪堆，，只是，像是再找什么东西一样，扒拉了几下，等到第四个人不慌不忙地登上平台，三人像是没有找到重要物品一样悻悻离开。

　　然后回忆淡化，情感共享之后，孟巧儿也受到感染，心有余悸，回过神来，冷汗也有些滴淌。

　　面目有些发苍，嘴唇泛白，粲然笑了一下：“我们走吧。”

　　“他们好像是因为，攀爬的时候看到什么东西，开始争执，然后引发了雪崩。”孟巧儿喘息着说，佥舷歌走上前几步，给她一囊刚刚温过还有剩热的雪水，让她先润润喉。

　　“我们只要当心一点，就肯定没事。”让位给佥舷歌，这里，孟巧儿也不敢逞强，心中对四鼎的佥舷歌，产生了一点依赖感。

　　佥舷歌迎着上去，望下去有些令人心惊，却的确美景，如同象鼻一样流线又润出光彩，坚硬，美丽，雪霁随意地擈撒在山鼻上，就像是洒出来的水。

　　这些点，恰恰是佥舷歌要避开的，落脚点太不稳固。而这样的危险点，在窄窄的区域分布太多，想要探一脚，就必须放弃一点重心。

　　但是与其按兵不动自己吓自己，还不如找到机会直接下脚，第一脚很稳，甚至凿开一段小凹槽，方便孟巧儿和孟父落脚，裹着手套，仍然沁凉刺骨。

　　但是相比山上雪涛层峦，山下沟壑无底，山中险路奇滑，寒冷已经算最可控的因素了。

　　路漫漫，所幸天气晴，一串蚁行，三人如同墨点，一攀一爬，一支一立，一瞻一顾，一停一步，举手投足都透露出紧张和担忧。

直到中间，“莫非”和“不要做”的警告终于被人越过了红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