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里的香薰得人昏昏欲睡,地龙烧得暖烘烘的,地上铺着黛色的软毯,真是再暖和不过了。
一想起朱砂在外面生生站了两个时辰,而自己则是在殿内坐着,秦蝉有些心虚。
别扭地对着被引进来的人打招呼。
秦蝉朱砂啊,你来了。
话语坚硬得险些结巴。
朱砂或许真的是被冻狠了,呆呆地抬头,不见一丝喜怒,动作迟缓地将外套拉了拉,那外套现在与铁板无异,定型了怎么也拉不动。
秦蝉踌躇半晌,还是走了过去,一靠近,不由地吸了一口气,冷,朱砂身边,空气都冻住了似的。
秦蝉想脱下外套给他,一动作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在殿中一直没有穿外套。便朝身后吩咐。
秦蝉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准备姜汤和暖和些的衣物!
原本垂着头的宫人听此鸟兽散。
殿中只余二人了。
秦蝉再一次陷入尴尬之中。
半晌,才含糊不清地说起话来。
秦蝉那个,朱砂,适才,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并不知道你在外面。
朱砂没有急着回话,将手放在唇边,呼了口气。
朱砂无碍。
秦蝉要不你到那边坐坐吧,暖和些。
秦蝉想要伸手拉一下她,但到中途却停下了,伸出去也不是,收也不是,颇为尴尬。
最后还是决定给朱砂指一下位置。
朱砂停着没有动作,那个地方虽然不是龙椅,却是秦蝉平日批阅奏折坐的地方,不可随意坐的。
朱砂陛下不用费心了,朱砂无事,此次来是有要事相商。
见她不肯坐,秦蝉也就站着。
朱砂不急不缓地从袖子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圆盒来,朝秦蝉递过去。
朱砂陛下的生辰快到了,臣有私事需办,恐难及时参加,只得先将生辰礼交予陛下了。
秦蝉摩挲着盒上细密的花纹,很想问问是什么样的私事,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朱砂陛下看着臣作甚?不打开看看吗?
这盒子外表平平无奇,却是一个构造精巧的机关盒,不过对于自幼接触这些的秦蝉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难题。
咔嚓咔嚓两声,盒子便被打开了。
一枚虎符静静躺在黑色鸭绒上,在烛火中折射出淡淡的光,这就是无数人磕到头破血流的权呀。
秦蝉的心不由咯噔一下。
秦蝉你……不想带兵了?
朱砂不是臣想不想,这本是先皇交付朱砂之事,如今物归原主罢了。
秦蝉……
朱砂对了。
朱砂又从袖中取出一封奏折来。
朱砂这个做礼物不合适,便单独给吧。
奏疏上写得内容不多,看到最后,却是让秦蝉笑了。
秦蝉你?告老还乡?
秦蝉朱砂啊朱砂,你的借口还能在烂些吗?
朱砂陛下批准便是。
秦蝉普天之下,你还可以去那里?
朱砂天下之大,总能容下一个朱砂的。
秦蝉闭上眼,良久,用平静的话问朱砂。
秦蝉朱爱卿可有所求?
朱砂臣求仁得仁,别无所求。
秦蝉那就等想好了想要什么再来找朕吧。
朱砂一愣,眼睛在他腰间停下。沉默半晌。
朱砂若是可以,臣斗胆请陛下将腰间玉佩赏给微臣。
秦蝉玉佩?
秦蝉取下,仔细看了看。
这玉佩色若墨染,以能工巧匠刻成九连环,将银丝拉伸若发丝粗细嵌入其中,形成纹路,固然特别,但如此珠玉,朱砂本该司空见惯才是,这是急着离开?
罢了,留不住的。
他将玉佩放入朱砂掌心。
朱砂谢陛下。
朱砂看着玉佩,眼神发暗,缓缓收紧手,随后做出一个让秦蝉不解的动作来,猛的将玉佩砸在地上。
玉佩应声而碎,段成数截。
朱砂呵~
朱砂低着头,不知在哭还是在笑。
起身行礼离开。
秦蝉有些呆愣,反应过来之时,偌大的宫殿又只有他一个了。
是啊,他一个了。
父皇走了,母后走了,玉暖走了……
如今,那个昔日如何也赶不走的朱砂也走了。
秦蝉朱砂,你好像也不是那么讨厌……
秦蝉厌恶朱砂,从初见至今,纵然朱砂倾倒天下,依旧不改其厌恶,全世界都知道。
秦蝉其实喜欢朱砂,她是伴他走过寒暑之人,只有他自己知道,就像,朱砂为何执着于玉佩,只有她自己知道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