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莲将神袛反囚于睡莲之中。}
那个女人被缚着,墨绿的长发在绿色的水里飘荡、轻抚着河床。
墨绿色氤氲着、盘旋着,落在她身体上。
突然莲叶从她身上长了出来,蟒蛇一般奔突和野蛮却又有莫名的美感,爬上她白皙的身躯,根茎光滑柔韧,苍翠得仿佛照亮了整片阴沉沉的水域,转瞬间便覆盖了女人的脸和全部的身躯!
当那人赶来时那片睡莲早已黯然失色,只剩下一片残叶。
“宁芙怎么能关在河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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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最美的美人不是海伦。
那个柔弱无力的海伦只是一粒沙砾,淹没于马蹄扬起的尘土之中,迷失于屠城的血泪之中,只是做一个美人被人摆布而始终没有做出行动,顶替了千古罪名。
甚至不是赫拉,不是阿芙洛狄特,不是雅典娜。
若问神袛们谁是最美的女人,大多数人虽然不敢在嘴上承认,但心里默念的都是一个名字:伊德海拉。
默念她是因为她美丽,不敢说出是因为她是邪恶的女妖,神袛不得触碰。
伊德海拉,这位绝色的宁芙。是一个让人沉醉其中的希腊美人,也是只有极少数人可以在遇见她后还能全须全尾的邪恶女妖。
一只最邪恶但是美丽的宁芙。
醉酒的她衣冠不整躺在青苔上,披着薄如蝉翼的一层丝绸。
远处天空的颜色是最澄澈的浅金色,与淡蓝色和更浓艳却灼目的金色混在一起,毫无痕迹地过渡成为一种神圣的光芒,奥林匹克山的积雪也被天神画笔上的光芒晕染成了淡黄色,如此耀目和神圣。
近处则是一块岩石遮挡下的深潭,墨绿色的水和墨绿色的青苔,盛开着无数在阴影下依旧娇嫩美丽的睡莲,漂浮着无数的莲叶,覆盖着水面。
画家拙劣地打翻了黑色的颜料,不得不做出修改。
她只是轻轻顺着长满青苔的岩石滑入冰冷的水中,身上暗金色的丝绸缓缓在水中绽开。莲叶散开却又重新讨好般聚集在她身边。
它们痴迷这个名叫伊德海拉的女人。
她身上的丝绸在水中脱离了她的身体,慢慢被莲叶淹没。
她白皙圆润的肩膀,优美分明的锁骨,柔软粉嫩的胸脯和搭在这上面的湿漉漉墨绿色头发,面孔清冷高傲,带着勾魂摄魂的美,眼神本应该是魅惑而明亮的,却被酒精熏得迷迷蒙蒙,若即若离。
红唇微张似在矜持地邀请什么。
“今天去哪里找一个小可爱吃掉呢。”她若有所思地托着头,缓缓沉入水中降低自己的温度。
还没有清醒得完全,水花四溅的声音就响了起来,睡莲向她漂去,似乎在躲避着落水者。
她蛇一般眯起修长的双眼,看到那个男人掉进了深潭。
溺水的挣扎惊醒了莲叶和莲花,直到那个人沉入了墨绿色看不见阳光的水中,它们才漂回原位掩盖住了刚才发生的一切,遮盖住那个男人头上的最后一缕阳光。
他匀称结实的躯体上长袍随着汹涌的暗流脱离了他,露出他肌肉的优美线条,在清澈的水中失去意识,被水流温柔地托着身体下沉,被莲叶的根茎柔美地抚着身躯,仿佛不是在死去而是睡去。
这是深潭。
伊德海拉挑挑眉,看着那个人天神般的侧脸似乎想到了什么,抓起水中的绸缎披在身上,潜入水底,蛇一样自如地在莲叶中穿行。
他躺在那里,黑暗中犹如一尊完美的大理石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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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伊德海拉带了个男人回到潭水深处,这附近的宁芙都在传。
“是个人类的男子吗?”
“似乎是!”
“长相、长相如何?很貌美吗?”
“她是不是寂寞了?那又何必找一个人类男子?”
“哪位神袛会愿意和她结成伴侣啊……如果说找个妖物,哪有别的可以配得上我们宁芙的美貌?连我也不屑要个妖。”
“我也想去人间找个美男了。”
“啧,就你?”
几只棕发蓝眼的美丽宁芙梳理着头发聊着今天的八卦,半卧在浅浅的河滩上。
此刻伊德海拉正坐在床沿上柔情地注视着那个刚刚苏醒的男人,她柔软似蛇的身躯几乎快贴在了他的身体上,双手扣着他的手,指尖紧紧贴着他肤色健康的手掌,让他不知所措。
露出脖颈扬起头颅,她仰视着这个有着蓝眼睛的男人,微张双唇,鼻尖轻轻擦着他的鼻尖,贴着他炙热的脸颊轻轻说:“我是水泽仙女。
“我救了你。
“以身相许,你看如何。”
她明明处于猎物的位置却骄横得不可一世,命令的口吻、娴熟的调情,足以俘获任何男人的心。
美丽的女人是毒药。
那个男人刚醒来的迷蒙的双眼很快变得腼腆和羞怯,带着激动和不解,下意识地也握住了她的手,只是瞪着眼看着她。
那双绿眼睛。
澄澈有如最美的湖水、奥林匹克山的圣光、透过阳光的冰雪,苍绿有如新生的莲叶,水润的橄榄树叶。它美得如此纯粹,像神使一样带着自由自在的神袛的光,而不是魔女的妖物的。
他一时忘了说什么,试图掩盖住心脏真正的一跳,掩盖住心神一时的凝滞。
她呼出的、身上散发的都是不同于他见过的女人身上的香水味,是睡莲的香气,是她自己的体香。
宁芙之名,世界上最美的女人之名,可以将英雄从寻找金羊毛的道路上拉入深潭,他应该有点戒心的。
那个女人却突然放开他摇曳着走出了这里,扶着华丽的雕花门框,回头嫣然一笑:“不许跑,在这里等着吧。”
反手关上门,她耸耸肩。
“哈斯塔,既然你想玩,那就看看谁先死。”
没想到他的自控力那么差啊,她想着,不禁轻轻一笑,翘起修长的双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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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神哈斯塔,便是宁芙们一直绕着走的。
他隐藏在河流的平静水面之下,撕碎美丽的睡莲,胆敢靠近的宁芙都会被杀死。
屋内,哈斯塔揉了揉太阳穴,拉开身上盖着的丝绸惊觉自己什么都没穿……
还被人家……
强娶民男三部曲:一捡二扒三要挟。
所以我们很难知道哈斯塔穿好衣服再去找伊德海拉面前时是什么样的怨妇心理。
“水泽仙女……”他开口,却见一个普通的少女从河岸上缓步向下走着,撩着金橙色的秀发,水已经漫到了她的腰线,少女身上的布衣缓缓脱离她的身体。
这是,到河边寻死的人么?
他看着她走进水里,终于她的身体沉了下去。
哈斯塔皱眉,一闪身过去捞起了少女!
散开的白发溅上零星的水珠,柔软之外更多的是柔韧,抬眼赫然出现的是一双威严而美丽的红眼,额前的第三只眼睛紧闭着,一举一动间气场全开!
这便是真正的河神——哈斯塔。
那个少女似乎迟疑了片刻,嘴角竟露出一点笑,顺势在他怀里躺下了。(懂了这就去找河跳)
“我是这里的河神,快回你的家去吧,为什么要寻死呢?”
换来的是少女努力忍笑的表情,她睁开好看的绿眼睛挑逗地看着他:“我看,你才是寻死的那个吧……
“河神哈斯塔……
“宁芙,为什么会害怕河呢?”
转眼间那个少女已经变成了一大簇开放得娇艳的睡莲!
像每次捕获她一样睡莲开始迅速衰老和腐烂……
连,一枝睡莲也不肯为人留下吗。
连,一片莲叶也要抹去吗。
伊德海拉……他心神不宁,连忙变回黑发的状态钻入水中降温。
回去后,他看见伊德海拉手中是一枝腐烂的睡莲。
屋子里的地上全是金橙色的泥垢一样的东西,她身上唯一没有变化的就是一双绿眼睛。
他为之沉醉的,澄澈如河水的。
“你,叫什么名字。”伊德海拉问。
“我,无名无姓,是一个孤儿。”他回。
“那,你看哈斯塔这个名字如何?”她没有加重任何一个读音,像芦苇抚过水面一样轻飘飘地滑过。
“可,我记得这是一位神袛的名字。”
她掩着笑:“你,已经是妖物了又何惧亵渎神袛。”
“我……?妖物?”他不解地看着她,似乎有些慌张,打乱了他们一直说话的语气。
“哈,你是我的人了,不自然便是妖物了么。”
挥挥手,示意他走近。
他犹豫不决地走了两步,换来了伊德海拉尖利的笑声。
“近一点,宝贝。”她笑得咳嗽,几乎把自己呛死。
“再近一点。”笑声渐渐散去,她眼底的诱惑让他更加不安。
“罢了,站到我面前。”笑声虽散去但是笑意不减,她手中的睡莲瞬间化为淤泥却又生出了新的莲叶。
把新鲜的莲叶丢在花瓶里,她看着面前的哈斯塔自如地坐下,勾了勾手。
哈斯塔试探般低下头……
她紧紧抓住了他的衣领将他的鼻尖拉到触碰自己的鼻尖!
他下意识地想挣扎,但是在看到那双眼睛时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从今天开始……”她的吐息带着清香扑在他脸上,“你,叫哈斯塔。
“是我的人。
“我救了你,发个誓吧。”
指尖绕过黑发,松开脖颈,捏起他的下巴。
“吻我,哈斯塔。”她说。
“这是宁芙的誓言。”她说。
“他们的唇。”她说。
那双错愕的蓝眼睛中是她,那个错愕的大脑中是她。
她知道是她。
她更知道只能是她。
于是他吻了下去,轻柔而小心地打算在唇上一点即可,有如一只小巧的飞鸟一般谨慎中透着怜爱和……
飞鸟突然被逮捕、囚禁、扼住咽喉!
那是一条凶悍而疾如闪电的巨蟒,全身的鳞片闪着淋淋的水光,转眼间杀死了飞鸟只留下一双瞪大的蓝眼睛和张开的唇,那还是条贪婪的蛇,似乎不停地扼死任何进入她攻击范围的任何东西……
只要他足够鲜美。
狂风暴雨一样的回吻将他死死地囚禁在她的怀里。
睡莲的清香,凌乱的墨绿色,白皙的皮肤色,浅绿的眼瞳的颜色……
接吻时从不闭眼,真是令他不适又着迷。
她抓住他的腰将他拉进她的怀抱,哈斯塔跪在那把椅子的边上,任由她将他拉得更低,然后将他拥入怀中。
她眯起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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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深潭,也不是一直平静的。
“伊德海拉,伊德海拉……”那个金发的宁芙带着几道伤口匆匆地向她跑来,“达伊妮她们在沙滩上,我们碰到了河神他们,他们似乎有预谋一样,伊德海拉,你打的过他们……”
伊德海拉身形一凝,眸色瞬间冷淡了许多。
“走。”她轻哼。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当她看到那样的场面时还是几乎没有控制住自己。
宁芙不是人,她们是睡莲。
所以,人死了还有遗体可以让他们留念。
宁芙什么都不会留下,只有干涸的或腐烂的莲叶。
所以这里遍地残荷,生命正在流逝的,正在变得暗淡的。
墨绿色发挡住了她的沉默的双眼,她全身颤抖着将手中的武器重重劈进了岩石。
轰地一声,碎石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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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深潭,哈斯塔倚在墙上。
“哈斯塔。”她开口,勾唇笑了笑。
“水泽仙女。”他回。
“你讨厌骗子吗?”她问。
他愣了一下:“我讨厌为了自己的利益骗我的骗子。”
她凄惨一笑,也是那样笑得几近窒息和呛死自己:“哈,那么,来讨厌我吧,我是宁芙,不是什么水泽仙女。”
“我是妖……哈哈哈哈,来,杀了我。”她将斧子塞入他的手中,“是这样吗?你开心吗?”
“你……”哈斯塔的表情出现了裂痕,似乎始料未及的样子。
“你不敢。”她说,“为什么?”
“因为……”他的蓝眼睛看向她,未曾言说的话全都在那一双眼睛里。
“不。”伊德海拉转身。
他又愣住了,眼里的神色暗了下去,然后他试图带着一双没有感情的眼睛继续看她。
“因为,你也是骗子。”
这句话很轻。
“你不配,只是因为你也是个骗子。”
不配杀死她吗?他看着她,大概是时候了,敏锐的第六感让他觉得前面不会是什么好的话,手中的剑已经露出了锋芒……
“不配爱我,亲爱的。”
很轻很轻,轻得像一句毫无依附的誓言,随时会化为烟尘的誓言。
可是重在哪里?
因为那本就是一个,重与全世界相等的誓言,所以更重,重得压在他胸口上,从头发压到脚尖,压到一双绿眼睛上。
神,没有这样的眼。
压得他再也抽不出剑。
说不定她真的是妖女,所以一颦一笑,都是毒药。
毒入他肺腑和膏肓。
他从她的眼中看到一滴泪水从自己的脸上流下。
神,没有泪。
这便是神明。
神之神性便是没有人之人性,他的责任就是做一个守护者,接受祭祀不得白白接受,斩杀妖孽不得有一丝心软,杀伐果断不得有半分私情,否则便是钉在悬崖上被鹰隼一口一口蚕食内脏。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宙斯一样风光。
和风流。
所以刀刃在无数躯体中进出,他从不心软。
所以刀刃斩首那绝代芳华的美人,有苦难言的妖物,他从未有过怜悯和同情。
只要那些人伤害“他的臣民”,都该死。
都该死。他念着,神便是神。
神——我,河神哈斯塔,使命就是杀了这只宁芙。
神——我,哈斯塔,为了还清爱上她的罪孽,也要杀死她。
神——我,哈斯塔。
他抽出剑,劈了下去,以最快的速度——
然而她没有躲,甚至没有看他,就那样在劈下来的瞬间化为了满屋的苍翠睡莲!
“我死了,你是不是就会永远想着我?
“你永远得不到我了
“甚至不是你杀死了我。”
他的热泪滚下来,手抓得几近脱力,他拼尽全身的力气去抓住睡莲,那么充盈着生命力的。
可是所有的莲叶碰到他就会枯萎,抓到最后只是一屋的烂泥。
“我永远,都会让你想着我的……”
连一枝荷叶,也不曾给爱她的人留下。
【附赠一个初心小甜饼】
【醋王哈斯塔x海王伊德海拉】
“你要是再去勾引人……”哈斯塔扶额,“不许再去和那些人交往了。”
“我,饿。”伊德海拉嘟嘴,“你又不给我吃。”
“哦?当然给。”
“那……啊!哈斯塔你干什么?!”
“唔,不是说吃吗。”
“我说的是物理上的吃啊……”
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