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知其人闻其声

山中的薄雾渐渐散去，仿佛为万剑一开路一般，林惊羽双手震颤，看着万剑一那苍白的脸庞，半响之后，林惊羽撕心裂肺的惊呼：

　　“师伯。”

　　他失声痛哭，将万剑一搂在他单薄的怀里。

　　陆雪琪那双绝美的眼睛此时亦流下悲伤的如珍珠般的水晶，她双眉一皱，轻声安慰:“惊羽，节哀。”

　　她知道万剑一在林惊羽心中的重要性，也不再多言，而一旁的萧逸才拍了拍林惊羽的肩膀，朝鬼厉站立方向望去。

　　鬼厉呢？方才还站此处。

　　萧逸才四处张望，不见几人身影。

　　大半夜来祖师祠堂定是有备而来，而且肯定是有目的的。

　　“鬼厉呢？”

　　陆雪琪循声望去，只有一地空荡荡的树叶，随风飘荡。她似乎猜到鬼厉为何出现在祖师祠堂了。

　　幻月洞府。

　　陆雪琪忽地想到，青云一个神秘的洞府，他一定是因它而来，心中一念，朝幻月洞府奔去，萧逸才随陆雪琪一同奔去幻月洞。

　　场中只剩下林惊羽与万剑一了。

　　林惊羽万念俱灰，心灰意冷，眼神飘忽，目光空洞，仿佛又回到十多年前刚来这里时那般失魂落魄的样子，他的兄弟，他亲眼看到他的兄弟终结了他敬重的师伯。

　　片刻过去了，林惊羽轻轻将万剑一放在地上，望着万剑一，行三跪九叩之大礼，万剑一是他重生父母，指点他重生的恩人，他一生都不会忘记他的谆谆教诲。

　　不一会儿，只见田不易与宋大仁一前一后赶来，出现在祠堂外，却见到万剑一白衣上边有几点红，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而林惊羽如失魂般跪在他身旁。田不易抬起沉重的脚步，缓缓走到万剑一身旁，慢慢蹲下，虚胖的身子晃动着，蹲在地上有些吃力。

　　在大竹峰与苏茹品着茶时，突然听见从后山传来的“轰隆”巨响，便带着宋大仁赶来，紧赶慢赶却还是迟了，不曾想过他敬重的师兄，当年名动天下的万剑一，此时只剩冰冷的尸体。

　　田不易紧绷着老脸，冷声道:“是谁？”

　　林惊羽望着万剑一，双眼无神，缓缓抬眼看向鬼厉他们去的地方，田不易随他的目光望去，急忙起身向那个方向奔去。

　　在这边的的鬼厉在幻月洞府前，百感交集，思绪万千，记得当年正魔大战前夕自己就站在这个地方，绝情地拒绝碧瑶的期望，闭上双眼，往事历历在目，他痛恨当初的自己那般迟钝，那般优柔寡断，等回过头来，才发现一切已不复存在，已不复当初的模样。

　　再想珍惜时却为时已晚。

　　幻月洞府犹如当年，旁边皆是绿色的藤蔓与荆棘，有几枝垂在洞口，洞中央有一大巨石壁，而巨壁镶嵌着一块太极八卦图案，物是人非，现在站在它面前的已非当年那个拼死守护

　　所谓师门与爱人相博的张小凡，而是鬼王宗副宗主、令天下人闻风丧胆，杀人如麻的血公子鬼厉。

　　秦无炎与金瓶儿在他身侧一左一右，看着如此美妙的幻月洞顿时心生诧异，只见鬼厉正要伸手触碰太极图，这是青云门独有的禁制，太极玄清。他学道七载自然知其解法，可他正要施法时，身后传来一声清脆尖锐、寒冰彻音：

　　“住手。”

　　鬼厉还未碰到幻月洞府结界，便听到陆雪琪声音冷冷在背后响起。

　　鬼厉忽地皱起眉头，握紧噬魂，缓缓转过身，冷冷地看着连忙赶来的陆雪琪与萧逸才，一次两次他都能忍则忍，过了这么久，他该让的都让，不该留情的也留情，现在忽然有忍无可忍的感觉。

　　鬼厉面冷如峻，握着噬魂指着他们，默然无声，这次算是千难万险才来到这里，近在咫尺，他不能就此放弃。

　　陆雪琪凝视着他，他虽然面冷如霜，但是陆雪琪目光柔和了许多，前面的男人虽然看起来冷漠绝情，但是如今的他两鬓渐渐泛白，眼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细纹，以及眉眼间的沧桑，是那么的让人心生疼惜。

　　可是他却是那么让人无法去靠近。

　　陆雪琪深深地凝望着他，声音有些柔和，眼中有些期盼，道:“别在执迷不悟了。”

　　鬼厉依然面色冷峻，直盯着陆雪琪，绝无回避之意。

　　冷风吹过，掠动着几人的衣襟，鬼厉手中噬魂发出淡淡暗红，随后将手缓缓放下，默然不语，冷笑一声，摇了摇头：“别逼我动手。”

　　再无多言，转过身去，面对着太极图案，瞥了一眼秦无炎与金瓶儿，他们点头意会，而陆雪琪旁边的萧逸才已经朝他们攻来，秦无炎与金瓶儿上前挡住，陆雪琪此时只想着如何阻止鬼厉进入幻月洞，不管他要做什么要救人还是为了魔教，她是青云门的人，自当拼死维护师门。

　　“连我也要动手吗？”

　　身后，又传来一声铿锵有力之声音，田不易与宋大仁赶来了，看着前边混战，陆雪琪、秦无炎等人停了手，循声望了过去，然后各自退到一旁。

　　“小凡。”宋大仁激动地喊了一声，正要朝鬼厉过去，被田不易拦下。

　　鬼厉心中一震，皱起眉头，暗暗握紧了双手，用力呼吸，紧紧地咬着牙关，一身冷漠，叹了口气，缓缓转过身，看向田不易，自上次焚香谷一别，时隔一年，他又一次见到曾经恩重如山的师父。

　　鬼厉看着挺肚虚肥的田不易，感慨万千，千思万绪，不过很快调整过来，他没有回应田不易之前那句话，反而冷声疑问道:“今天青云门的人都出动了吗？”

　　田不易上下打量着鬼厉，十年后三次相见，每次一见他都添加一分沧桑，眼角爬上细纹，两鬓渐白，只有眼神一如当年明澈、坚毅。岁月匆匆，他那反应迟钝、呆木话少的小徒弟早已不在，留下的一具身体形如行尸走肉般游荡在世间，依然还是那般执着本心，这些年，他过的很不好吧。

　　田不易不免心中怜爱，双眼一热，轻声道:“老七。”

　　鬼厉身子一震，抬眼望着田不易，满眼尽是疑问。

　　他这一生最愧疚的便是田不易和碧瑶，可是青云门负了他，他与田不易算也缘尽了。

　　但是青云门欠他，欠他一生，更欠他一个人。

　　一个人。

　　鬼厉心中暗暗思虑，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让自己别在多想，谁也不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生不如死，却又不得不生。片刻后，寒声道:“早已死了之人，何必再唤？”

　　他顿了顿声音，又道:“在下鬼王宗鬼厉。。”

　　一句话断了所有人心中仅存的妄念，其实田不易理解他，他变成这副模样情有可原，任谁都不能接受背叛的感觉。但是他的这句话，可以说是杀人诛心。

　　在场的所有人连呼吸都依稀听得见，生怕打起来。

　　清晨的青云山，薄雾绵绵，缓缓飘荡在在场的每个人周围。

　　“好一个鬼王宗副宗主鬼厉。”一个声音幽幽在后山响起，回荡在山中，却不见其人。

　　熟悉他声音的人却知晓此为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