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的青云山,小竹峰,望月台。
一身白衣似雪,手握仙剑,在此挥剑习舞。不是陆雪琪是谁?
经历这么多,她还是她没有变,不苟言笑,面带一丝忧伤。陆雪琪引出神剑御累真诀,一道霹雳倒了一片竹。
她从来不为什么,只为了正道。只是如今不知为何,心里总会出现他的面孔。她也确实对不起他们,对于十年前在通天峰上的魔教碧瑶碧落黄泉心有余悸,也觉得就此对不起鬼厉,她当时为何不出来阻止掌门师伯?
每每追问自己却问不出所以然来,除了自责再无其他。
她在此练剑谁能懂,水月大师正在殿堂休息时看到山上闪电般的雷诀便知晓定是陆雪琪引雷挥剑,果不其然她在此处舞剑,而陆雪琪未曾察觉。水月已修为尽失,多年过去尚未完全恢复。
陆雪琪是她养大的她最是了解。
“雪琪。”
水月轻声喊道: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练剑啊?也不怕着凉。”
“师父?”
陆雪琪怔了一下,停下动作。
“您怎么来了?”
“你在这里我能不来吗?琪儿,为师知道你心中所想,可是他始终是青云的敌人。我早就跟你说过,不杀了他后患无穷,我也说过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水月大师越说越气,她是越来越弄不懂这徒儿,
“琪儿,你不忍心杀了他我理解,但是千万不要忘记我提醒过你。鬼厉他日一定会屠尽我青云,到时候想杀也来不及了。”
“师父。”
陆雪琪放下剑,跪在水月面前,说道:
“师父,我早已不是他的对手,十年前我是不忍心下手,可是他身兼三派功法啊,青云,天音,魔教功法。他说过我可以杀他,但不是现在,其实我也知道我已杀不了他。”
水月叹了口气,扶起陆雪琪,摇了摇头,转过头去。
“鬼王之女死在掌门师兄之手,他不会善罢甘休。”
水月意味深长地说道:
“他这个人,我想你比我更了解他。”
从这望月台望去,即可看到圆月,也可将小竹峰的夜景尽收眼底。水月望着远方,忽然开口道:
“琪儿,你觉得着望月台景色怎样?”
陆雪琪怔了一下,不知师父为何突然如此问道,不过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水月道:
“常言风光秀丽常在险峰,这望月台危岩突兀,孤崖悬空,从上望去,尽可将小竹峰云海收入眼底,青山做伴,正是绝色风光。”
“师父。”
陆雪琪忽地一酸,喊了一声。
“我修行了一生,一世修行,修得了道,却没了人性,究竟这又何苦呢?”
水月大师自问,长叹一声:
“其实,我也想过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到底何意?时至今日,我也有点模糊。但是威胁到青云的事就算是死我也万死不辞。”
陆雪琪在一旁听着有些心酸,从小师父就以她为骄傲,如今却因一丝的儿女情长伤了师父的心愧疚不已。“嘭”陆雪琪跪在水月大师面前,注视着她说:
“师父,是徒儿不肖,让您伤心了。可是徒儿始终记得正魔不两立,请师父放心,我绝不会迷失方向。”
水月大师默然伫立,呆了半响,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似乎不愿意再说下去,转身下山离去。陆雪琪看着水月落寞的背影,百感交集。
“啊……”
片刻后,突然飞跃而起一挥天琊剑,一道蓝光后,又是倒了一片竹子。
所有的感情如这断竹尽数断决。
千里之外的狐岐山,鬼王宗。
鬼厉不知为何,许久没有去看碧瑶,常常也只是去看看碧瑶的房间,却不去寒冰室看一看。
可是他怎会不想呢?只是他不敢去、不敢去见她。
他愧疚,他自责。
秋之将暮,风停雨住,窗外红叶灼灼如火,仿佛还在不甘地诉说着一段遥远的曾经。
鬼厉两鬓越发白了,眉眼间又多了些沧桑,他独自在那棵桃树下,如今已经光秃一片,桃叶早已落尽。
他犹然记得初次来鬼王宗时,桃花朵朵开,她曾在这里等着他,劝他不要回去,留在鬼王宗,若当年听他的话是不是所有发一切就会往不同的方向走?可惜往事如风物是人非。
这世间似乎只剩下他,落寞无比。
他又想到通天峰上,碧瑶不顾一切冲过诛仙剑阵的控制,挡在他前面。
总是想到这一幕,碧瑶念起痴情咒,自己却无能为力,不知是反抗还是受死。
“九幽阴灵,诸天神魔。以我血躯,奉为牺牲。三生七世,永坠阎罗。只为情故,虽死不悔。”
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沧海桑田的尽头,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天地已不复当初的模样。
“野狗。”
鬼厉朝门外唤道,
“拿壶酒来。”
正坐在门口昏昏欲睡的野狗一个激灵,领命拿了一壶酒拿给鬼厉。他好像要对鬼厉说什么,又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
鬼厉看破了野狗,说道,
“有话就直说。”
“副宗主,你好久没有去看少主了,你不去瞧瞧?”
野狗有些伤感道,碧瑶生前对他从来没有打骂过,就算有,却也只是对手下的关心。
野狗对鬼厉从来没有害怕过,他也是按碧瑶的心思待鬼厉,而且次次救他于为难,他已经认定一辈子跟着鬼厉。
“你以前跟着碧瑶时,她有没有怨我?”
鬼厉问道。
“有。”
野狗不假思索地说,
“少主啊她不止天天提到你,而且经常说你傻啊,蠢啊,说什么从来不顾及她的感受。”
鬼厉喝了一口酒再将酒丢在地上,说:
“你下去吧!”
野狗一头雾水,但是也不敢在此多停留,鬼厉看似有些怒意。三十六计走为上,野狗一阵风似的逃离此地。
诚然他许久未去看过碧瑶了,他是在逃避吗?其实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她,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她。
鬼厉一口喝了烈酒往寒冰室去。
在寒冰室内寒气依旧袅袅升起,着一袭绿衣的碧瑶安详地躺在寒冰榻上,仿佛这世间如何与她毫无干系,鬼厉走进来,凝视着在寒冰榻上静静躺着的碧瑶。
他步伐有些沉重,在碧瑶旁边坐下。许久未发言,注视着她。
依稀记得当年见到她她总是斥责自己傻,笨。
他苦涩的笑了笑,伸出手握住碧瑶的手,她的手冰凉似霜雪,脸色也比以前苍白,自从镇魔洞回来后便如此了。就因如此他才不得不着急,万一碧瑶支撑不下去了呢?
“碧瑶。”
鬼厉目不转睛地看着碧瑶,缓缓开口道,
“对不起,好久没有来看你了,你不会怪我吧?你肯定不会怪我的,因为我知道每次你说我的时候都是心不对口的。”
他了解她的脾性,也相信她总会醒来:
“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在一起,等我将你复活了,我们便一起浪迹天涯,再也不管繁华尘世。”
鬼厉向碧瑶诉说着,他期待着她一身青衣活灵活现站在他面前教训他的样子。
“终有一天,我会复活你。也会亲手杀了道玄,毁了诛仙剑,我怕如果我再忍一切机会又要错过了。”
鬼厉叹了口气,又说:
“碧瑶,我不能再守护我们的愿望,希望你能原谅我。我相信我们一生一世会在一起,原来没有你,这世间没有什么意义。”
鬼厉一直呆在寒冰室便是两天,一直坐在碧瑶身旁唠叨着,规划着她醒来后的事。
鬼厉在寒冰室守了碧瑶两日,这两日寸步不离,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
此时他深深地看着她,深情道:
“碧瑶,我要离开鬼王宗一段时间,你保重,等我回来。”
她是他一生的牵挂,一世的牵念,是他唯一活下去的希望。过了几日他带着野狗如期而去,离开鬼王宗,往西南方向去。
秋天默默来临,秋风萧瑟,这风也是越发冷清了,残花也无声无息地飘落,江河之水也渐渐冰凉,可谓是无情也无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