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番外七—5）

虽然蓝忘机很了解魏无羡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但是没道理在距离结道大典只有一月有余的时候突然来这么一出。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蓝忘机尽最大可能的缩短了离开魏无羡身边的时间，除非必要几乎寸步不离，终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明明是最期望看到的情况，心中的不安却渐渐扩大，直到半月后，因为推掉了一次无关紧要的小宴而提前回到静室时，无意间看见的魏无羡慌乱藏起什么一幕而到达顶峰。

“哈哈，蓝湛，那个什么，你今天回来的好早......”魏无羡急匆匆的将手中的纸揉成团，看也不看的揣进衣袖的暗兜，笑得有些勉强。

“嗯。”蓝忘机低低的应了一声，他不喜欢被人瞒着的感觉，尤其是那个人还是魏无羡。但是既然魏婴不想让自己知道，那必然有他的道理。他可以坦坦荡荡的面对魏婴而无半点遮掩，却没有资格要求魏婴也对他毫无保留。

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蓝忘机将手中的饭食一样样的取出，整整齐齐的摆在桌上，红红火火的煞是好看，可魏无羡却没了品尝美食的兴趣。

两人各怀心思的吃完一餐饭，难得相对无言。

一人装傻充愣死活不肯开口，一人想说却不知如何说，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

应该要更谨慎些的，魏无羡举着一本话本子独自懊恼着，蓝忘机心思细，一点点不妥便会引起他的注意，今后恐怕要更加艰难了，只希望思追那里可以顺利一些吧。

“魏婴。”

最终还是蓝忘机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魏无羡抬头看他，却终究没了下文。

窗外的钟声响起，在深蓝的夜空里回荡，缥缈的几近虚无。

魏无羡第一次如此庆幸云深不知处有亥时息的规矩，放下手中拿了几个时辰都没翻过一页的市井话本，自嘲笑笑，也不知是在欺骗谁，在这样的环境下要是还能看的进去，那就是真的神经大条没心没肺到极点了。

“蓝湛，那个，亥时到了。”话刚出口，魏无羡自己都觉得尴尬。

“嗯。”蓝忘机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辨不出喜怒，“你先沐浴，我一会儿就来。”

“哦，好好。”魏无羡忙不迭的应好，逃也似的闪进内间，长舒一口气。

蓝忘机望着魏无羡匆忙的脚步目光沉沉，半晌才回过头，收起书案上手稿。字迹一如既往的雅正端方，美中不足的是正中落下了一滴浓黑，在做工极好的纸笺上晕染开一朵绚烂的墨花。

纱帷昼暖墨花春，轻沤漂沫松麝薰。纱帐中暖融融，磨动的墨花添春意，轻盈的墨泡和漂动的墨沫散发出松麝的芬芳。放在平日里，这等缱绻雅事自是可以细细品味一番，可如今......

“魏婴，我该拿你怎么办......”

麻溜的收拾好自己，魏无羡随手抽了一条帕子胡乱的擦拭尚在滴水的发。可惜一直不得章法，好好的一头青丝被粗暴的揉成金毛狮王的造型，蓝忘机看不下去挥手叫他过去。

魏无羡习惯性的听从，把一头乱毛凑到蓝忘机跟前，理所当然的享受这恰到好处的擦拭，等到蓝忘机轻拍了一下他的肩，才模模糊糊的想起今晚似乎他俩还在闹莫名其妙的矛盾。

有意缓解尴尬，却不知如何开口，魏无羡转过头盯着蓝忘机，一双桃花眼湿漉漉的，“蓝湛，你是不是生气了.......”

轻轻的呼出一口气，蓝忘机摸摸眼前毛茸茸的脑袋，“没有。”

口是心非。

魏无羡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正要开口说些什么，蓝忘机却先一步打断了他，“不早了，你先去睡。”

“.......哦。”

蓝忘机从来都是话少做多的行动派，可这回沐浴所花的时间几乎让魏无羡怀疑蓝忘机是不是从这跑到云梦走了个来回。

“蓝湛........”

魏无羡裹着被衾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一瞬不瞬的看着榻前立着的白衣仙君。

昏暗的烛光里素白的里衣流转着光华，每根系带都工工整整的系好，严谨端正如蓝忘机本人，但魏无羡却一眼看穿——今日，蓝湛的系带两端留长似乎不太一样。

最后一束烛火熄灭，整个内室彻底陷入黑暗。

魏无羡感受到蓝忘机上了榻，紧紧的挨着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将人揽入怀中，在眉心落下清浅一吻。

八月的天气并不算凉快，带着熟悉温度的檀香丝丝缕缕的浸透每一寸肌肤，却意外的安适。

倦意上头，魏无羡把头埋进蓝忘机胸前，声音闷闷的，委委屈屈的带了些鼻音，“蓝湛，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翻来覆去好话都说遍了，就是不肯说所瞒何事，除去道歉还是道歉。蓝忘机心中挫败，却也只能收紧手臂，低低应一声，“没有生气。”

“明明就有……”魏无羡撑起身子，借着从窗楞透进的光亮，居高临下的盯着蓝忘机的眼睛，捕捉到一闪而过的受伤。

黑夜往往使人变得感性，更难以隐藏眼中的情绪，即使是平日里清冷如蓝忘机，也难以免俗。

垂下眼，纤长的眼睫半掩住璀璨的眸，一同掩去的还有最后一抹未散去的寞落和一丝被揭穿的窘迫。

“蓝湛，你总是什么都不肯说。”

可你呢？魏婴，你又何曾说过什么？现在是从前也是，什么都自己扛着，可，若是有一天，你一个人担不住了，又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