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番外七—1）

“蓝忘机，你去死吧！”

一道寒芒闪过，带着极其凌厉的气势，向着蓝忘机背心袭去。

本应该在地上人事不知的苏涉突然发难，大概是抱了同归于尽的心理，所以随手从地上拾得的一把剑，竟也爆发出了不容小觑的威慑力。

魏无羡见了瞳孔一瞬间骤缩，下意识推开身边的蓝忘机，挡在了他面前。

“嗤”的一声。

魏无羡只觉得腹中一片寒凉，连闷哼一声都几乎做不到。

温热的血液和着生机飞快的流逝，染湿了大片衣襟，来不及浸透衣料的鲜血在地上染开一朵朵刺目的血花。

好冷啊，魏无羡心想。

蓝忘机眦目欲裂，避尘感受到主人的惊怒铮鸣作响，带着十分的杀意，一剑封喉，大概自成剑以来避尘上流转的灵力还从未有过这样的嗜血暴戾。

上品灵剑不留半点血痕，顺着剑尖滚落。蓝忘机收剑回鞘，托举千斤都不曾勉强的双手却几乎颤抖的点不准魏无羡身上的几处大穴。

蓝忘机胸口血气翻涌，喉间似乎尝到了腥甜的滋味。

这是他捧在心尖上的人啊，半点委屈都不舍得他受，却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伤成这样。

魏无羡努力扬起嘴角，“蓝湛，我没事，我是谁啊？我可是夷陵老祖魏无羡。万鬼反噬我都可以重归于世，哪那么容易死。”

蓝曦臣见到双眸赤红的蓝忘机心中大骇，这样的蓝忘机他并不陌生，只是此等情景让他仿佛回到了十三年前。

如果不夜天那次夷陵老祖果真死于仙门百家甚至是叔父的剑下，忘机他恐怕真的会疯。

“忘机，你先冷静。当务之急是赶紧找个地方安置魏公子。这里你别担心，兄长自会处理妥当。”

蓝忘机如梦初醒，来不及向蓝曦臣行礼，小心避开伤处将魏无羡抱起，再次祭出避尘御剑而行。

一个人御剑的水平可以高到什么地步，魏无羡以前不知道，但如今他敢说除了蓝忘机本人，没有谁比他更有发言权了。

耳畔的风声呼啸而过，吹的人脸颊生疼。

不过就一会儿便没了这种感觉，大片的白色遮挡了视线。

不用想也知道是蓝忘机用宽大的衣袖挡住了刀刃般的气流。

魏无羡看不到蓝忘机的整张脸，只能在翻飞的衣角的间隙间瞥见他紧紧绷起的下颚和几乎抿成一条直线的淡色的唇。

精致的大袖在半空中划出冷厉的弧度，却将极致的温柔留给了怀中的那抹温度。

带着温热的液体洒落在魏无羡颈间，有点凉。

“别哭”，他想说，含光君应该是雅正端方如天边皓月清冷优雅不染纤尘的。

意识逐渐模糊，恍惚间魏无羡仿佛听见了有人用低沉又带了些沙哑的声音和在和他说些什么，可是好远好远，什么都听不清，但是他就是能分辨出那个人似乎真的很在乎他。

再次睁开眼时，魏无羡几乎被通明的烛光晃花了眼，四周的陈设布局低调中透出讲究，彰显出主人不俗的品味。

嗓子堵得发痒，魏无羡咳嗽一声，牵动了腹部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醒了。”

声音欣喜却难掩疲惫。

蓝忘机从外室进来，披衣散发，眼下青黑，狼狈中自有一份清华气韵。

一杯热茶，温度正好。

魏无羡就着蓝忘机的手喝了几口，喉间的痒意愈发强烈，急忙拂开茶杯。

一手撑着床榻，边缘咳得惊天动地，蓝忘机将人半环在怀里。

帮不上忙，只能徒劳地轻抚他的后背，手下脊柱一节节分明，清瘦得让人心惊。

半晌，魏无羡有些虚脱的靠着蓝忘机，总是微微上挑的桃花眼，轻轻的合着眉眼，因为缺氧晕开绮丽的红。纤长如蝶翼的眼睫有些湿意，投下一片阴影，格外脆弱，也格外惑人。

感受到蓝忘机的僵硬和担心，魏无羡习惯地扬起嘴角，“别担心，我这不好好的吗？过两天我又可以活蹦乱跳了。”

蓝忘机没有搭话，医修说莫玄羽这具身子从小就伤了根基，身子底子本来就差，自从魏无羡献舍归来以后，日日东奔西走，大伤小伤不计其数，魏无羡又不是个会照顾自己的人，再加上没有金丹，虽说有自己日夜盯着，但终究亏空的严重。

故而这一剑虽未伤及要害，却引发了更为棘手的隐疾，只怕是情况不大好。

想及此处蓝忘机，不经收紧了手臂。仿佛想将魏无羡整个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把头埋到魏无羡的颈窝，蓝忘机深吸了一口气，积蓄其毕生的勇气，“魏婴，你，可愿留在云深。”

魏无羡闻言一愣。

蓝忘机急急开口，“并非关押囚禁，也并非废你修为，你可愿与我结为道侣。”

蓝忘机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魏无羡此时也不知应该如何应对，他当然知道蓝忘机留他在云深不知处并非有所图，在观音庙他就知道了。若非要说有什么是蓝忘机所图的，自始至终不过一个魏无羡罢了。

这话说出来可以说是很不要脸的，可不巧，这就是事实。

但他实在是放心不下自己这幅破败不堪的身体。

他修习诡道术法，自然比一般人更能感受到生气和死气。如果不出什么意外，这具身子如今的状况最多还能撑个五六年。而且还是一年中至少小半年要躺床上的那种。这对失而复得的蓝忘机来说，未免也太过残忍。

他根本无法想象，五六年后他眼睛一闭，生死道消，蓝忘机又会如何？